程朔不想再继续扯这些没意义的皮,看也没看傅晟的表情直起身向外走出去,幸好那个助理留了最后一丝体面,没有锁门,但刚从电梯下了一楼,就在大堂休息区看见周俊阴魂不散的身影。
前有狼后有虎,这主仆二人真是跟他杠上了。
趁着还没被对方发现,程朔往后挪了几步扭身就准备去找别的出路,哪知这一转身,差点直挺挺撞在傅晟西装革履的身上。
程朔勉强稳住脚后跟才没有摔,忍不住有点恼,“草,你站这么近干什么?”
傅晟皱了下眉,又露出熟悉的神色,“说脏话的毛病也应该好好改一改。”
程朔身侧的拳头有点硬,突然间理解了傅纭星为什么会对这个保护欲过盛的哥哥反感非常,以至于到了离家出走的地步。这算哪门子保护?明明就是让人窒息的控制欲。
管自己弟弟也就算了,管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算什么意思?就算睡了一场也没必要把自己那么当回事吧?
没等程朔反驳上几句,这边的动静就让时刻待命的周俊注意过来。
“傅总,程先生。”
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辆黑色迈巴赫里。
程朔是被给‘请’上去的,中间隔板在傅晟按下手边一个按钮后升起,后座就这样成为了私人区域。
今生他还是头一回那么想从豪车上跳下去。
傅晟余光纳入程朔憋屈的表情,似乎是短促地扯了一下唇角,目视前方平静地说:“既然你不想在房间里好好谈,车里也可以。”
程朔只觉得这话是在强词夺理,“我以为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程朔,你要钱还是要人都无所谓,只要能够离开傅纭星,”傅晟低沉的声线在更为逼仄的空间里回响,仿佛贴在耳畔,“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声落地。
方才多少明贬暗责的话程朔听了都没有反应,这句却在半刻钟后隔着心口的薄膜狠刺了一下,有点始料未及。
程朔勾起个嘲讽与坦然掺半的笑,抱臂说:“是,我和你们是不在一个世界,你们长了翅膀在天上飞,我在地上走,还真要谢谢你下凡来告诉我这个道理,辛苦了。”
讽刺对傅晟而言起不到作用,沉静了一会,他食指有规律地轻敲膝头,说:“纭星才十九,对任何事物都感到新鲜的年纪,感情也一样,哪怕现在上心,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包括你,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决定。”
道理是道理,听起来符合忠言逆耳这句老话。
但那又怎么样?
傅纭星的未来和他有什么关系?
程朔撇头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在你心里,傅纭星就没有自己健全的人格吗?”
傅晟眼神晦暗下来,“你......”
车后猛烈的一下撞击将傅晟后面的话粉碎在半途,行驶路线被迫偏离,程朔身上一沉,猝不及防压上来一具沉重的身体,耳边又是‘砰’的一声,转弯的瞬间被挤压的手臂传来短促的钝痛,身下的动静在一道轮胎刺耳的刹车声后归于平静。
隔板放下来,周俊第一时间转过头焦急地询问:“傅总,您有没有受伤?”
傅晟伸手撑住车窗,从被压到角落的程朔身上拉开了距离,扶稳鼻梁上的眼镜面色沉得滴墨,“没有,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周俊飞快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然而那辆肇事车已经扬长而去,无奈折返,将记录下的车牌告诉傅晟:“是辆套牌车,我回去查查。”
除了依然没有缓过神的程朔,傅晟与周俊都还算冷静。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真实的商战远没有艺术作品加工后那样精巧高明。自从傅晟年纪轻轻坐上了这个位置,想要拉他下来的人明里暗里数不胜数,过去每次出行都有保镖在暗处跟随,大多能化险为夷,但今日私人行程,不知是怎么泄露。
傅晟看向身边还没有彻底缓过来的程朔,沉着脸想,这个人就是一个灾星。
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对方跑了吗?”程朔撞懵了的脑袋渐渐回神,眼前依然天旋地转,怪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车后面撞成什么样了?”
周俊查看回来,面色稍有凝重,“车灯碎了,保险杠断开,这辆车不能再开了,我叫辆别的车送你们回去。”
傅晟询问程朔:“你受伤了吗?”
身体原本还沉浸在撞击后的麻痹当中,现在突然被傅晟一问,不觉得有任何异样的的左手前臂袭来顿顿的疼。程朔一句没事卡在喉咙里,咬牙冒上一声‘嘶’,动了动胳膊,“可能有点扭到了,没什么事。”
傅晟抿直唇角,抬起冷沉的眼看向周俊,“叫陈医生过来一趟。”
周俊愣了几秒,应道:“是。”
今晚的一切从见到傅晟开始就透着倒霉,程朔现在连骂人的心情都没了,伸另一只手去拉车门,“你们慢慢处理,我先走了。”
“程先生,您今晚受伤有我的责任,还是听傅总的,等医生看完再走。”周俊拦在车前,“车已经在路上了。”
“我自己也能去看,用不着大费周章。”
“程朔,”傅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沉稳有力,将程朔的背影钉住,“处理完这两件事,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你要选择现在离开,还是改天再谈?”
程朔收紧了捏住门把的手。
过来接应的车停在了傅家门前。
程朔想过未来等某天拿下傅纭星后光明正大地走进这栋房子,可还从来没想到,第一次踏进这里会是在这种滑稽的情形下。
提着工具的陈医生不一会儿就到了,看睡意朦胧的模样应该是被人从床上叫起来,这边捏捏,那边敲敲,最终得出来程朔最不想听见的结论:“可能骨裂了。”
“不可能。”
程朔想也没想就反驳。
年轻的时候他打架经常受伤,磕磕碰碰的事情多了去,一向不怎么重视,顶多去路边小诊所让赤脚大夫随便瞧一瞧,这么多年还一次都没有弄出到骨折的地步。
久而久之,程朔自个也觉得自个身强体壮,第一反应对方肯定是往夸张了说,“应该就是扭到筋了,我都还能抬起来,你看——”
左臂还没举到一半,程朔控制不住抽疼嗷叫了一声,被陈医生眼疾手快地扶住。
“是裂了,”这回陈医生很笃定,“这边没有设备,我先给你绑一个简单的支架,等明天去医院拍张片子打石膏,一个月左右能好。”
听对方的口吻,一个月似乎还是小伤,程朔险些没能挂住嘴角客气的笑。
开玩笑的吧?
程朔和拿出器具的陈医生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一时僵持不下,还是换好衣服的傅晟从楼梯走下来后简洁有力地下达指令:“先处理。”
陈医生得了应允,“好。”
“等会儿——”
十分钟不到功夫,目送对方离开,程朔低头看着自己被绑上支架的左手臂已经被磨得彻底没有了脾气,想要去掏烟抽一根,发现另一只手没法绕到左边去摸打火机,心情在滑向躁郁之际,傅晟开口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楼上有客房,你可以明天早上再走。”
程朔收回掏烟的手改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我伤的是手,不是断了腿。”
“想好你的要求了吗?”
忽略他的回答,傅晟不冷不淡地说。
在等待陈医生过来的间隙里,傅晟已经上楼换下了西装,里头的衬衫依旧扣着最顶上的纽扣,布料紧贴精壮的上身,身姿挺拔,眼镜所带来的那一抹禁欲在脱下外套的同时被一并卷走。
如果忽略傅晟的脾气,这张脸和身材的确称得上完美无缺。
程朔抬眼打量着他,扯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傅总考虑好了?”
考虑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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