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朔纵有满腔疑问,憋在了喉头,因为他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嚎叫,从隔音并不好的墙板后面泻出来。
“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能凑齐……”
这个声音……
当眼前的场景暴露无遗,程朔心脏强力地抽搐了一下,忘记掉呼吸,包括该如何思考。
道哥。
男人身上已经看不出出狱后的那股狠戾劲,瘦了一大圈,头发胡子全都脏兮兮地黏在脸上,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他蜷缩在地板上,衣裤沾满了灰,听到动静后本能地抬手护住脑袋,可以想象这个习惯是如何慢慢养成。
眼尾小心翼翼地瞥到傅晟,他几乎像条狗一样爬了过来,“傅先生,我,我真的会还钱的,我发誓,再给我三天!不……一星期,一星期就够了!”
程朔甚至觉得,如果没有两边保镖上前阻拦,道哥真的会去舔傅晟的鞋面。
傅晟蹙了下眉,毫不遮掩眼底的烦厌,能够决定对方命运的声音在出租屋里回荡:“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这次你打算用什么理由?”
“我,我……”
道哥浑浊的眼球四处乱转,终于,他发现了程朔,那一瞬间如遭雷劈,过去种种片段闪过脑海,他那些风光的过往、呼风唤雨被小弟们簇拥的日子──可如今,却像条狗一样跪在他过去的手下面前求饶!
怒火夹杂着痛苦与耻辱,使他爆发出一股力量朝程朔扑过去。
“你们,你们……好啊!你们联合起来害我,给我下局!原来是你这个整天跟在男人屁股后面的混蛋!”
傅晟的眼神已将他千刀万剐,“嘴巴放干净。”
没碰到程朔一片衣角,道哥就被保镖架住狠狠抽了两巴掌,他垂下头,晕死过去一样,脊梁骨也被一并抽去,彻底说不出来话。
“需要我提醒你吗?开口借钱的是你,赌博找小姐的也是你,现在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怎么反过来怪我把钱借给你?你应该先学会怎么感恩,”傅晟勾着唇角,“我给过你两条路,警局离这里就十分钟,是你自己不选。”
道哥已经被折磨得不清醒,开始胡言乱语:“我要告你,我要把你们都抓起来,你们两个变态,恶心的……”
不用他再说下去,保镖已经熟练地一脚踹在道哥上腹。
“废话真多。”
说完,傅晟轻轻勾了一下怀里一动不动的程朔,低头在他耳边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以后他不会在你眼前出现了。”
再多疑问,都烟消云散,他难道还能不明白发生的一切?
程朔深深地看了道哥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走吧。”
这一刻,那些过去彻底宣告成为过去。
傅晟给了保镖一个眼神,转身时,对程朔说道:“生日快乐。”
程朔脚步一顿,跨出了出租屋。
看着眼前两人的背影,道哥莫名被一股恐慌吞噬。直到今天,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到底因为什么,那些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终究让他尝到了远远超出承受范围的代价。
他对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来说已经失去价值了。
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阳光斜斜穿过楼顶,吝啬地洒下几滴,程朔仰颈眯起双眼,明明只是那么短暂的几分钟,却好像剪断了一些托在身后很久的沉重事物。
傅晟出来后站在他身旁,没有催促,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拢。
良久,程朔发出一声轻笑。
“你真的不是黑社会吗?”
肩身骤然一轻,傅晟也露出一丝笑容,比阳光还吝啬,“我只做规则允许的事情。”
“什么时候开始的?”
“知道他做的事情后,我就在暗中控制他了,有好几次他想去找你麻烦,都被我的人拦下,”傅晟道,“是他自食其果,没有人逼他。”
如果不是程朔了解道哥也了解傅晟,大概真的会信这短短两句话的解释,将其中的种种坎坷都一笔带过。
再去追问也没有什么意思。
傅晟已经毫无保留地剥给他看了。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
“真他妈爽。”
程朔勾住没有反应过来的傅晟的脖子,在他脸上很快地亲了一下,“谢了,你刚才可太帅了。”
直到被放开后很久,傅晟依然保持那个姿势,碰了一下脸颊的余温,带着怔忪,连被碰歪的眼镜也没有第一时间扶正。
程朔已经走出很远,没有机会发现他镜腿下泛红的耳廓,不然,一定会折回来狠狠嘲笑。
大约是心中舒爽,吐了一口积攒已久的恶气,对于傅晟的自作主张,程朔难得没有继续抗拒。
“等我签完剩下几份文件再送你回去。”
轿车驶入公司地库,乘坐专属电梯来到了总裁办公室。
程朔不是过河拆桥的主,只是脱离了刚才那个环境,从破败的街区一下子回到高档办公楼,那些和傅晟的种种过往又重新浮上脑海。
想起来刚才那个兴奋之余的冲动举动,不免有点尴尬。
“对了,你别多想,”走进办公室,程朔就说,“我刚才只是太兴奋了,一下没控制住,谁在旁边我都会那样做的。”
傅晟嘴角的笑意收敛,门关上后,转身掐住程朔的下巴印上了一个吻,没给任何拒绝的余地。
“换成别人我不会这样做。”
说完,不看程朔的反应,傅晟挟着周身这股冷气坐在了办公桌后面,拔开签字笔笔帽仿佛有种拔剑出鞘的架势。
程朔摸了摸鼻子,丢下一句‘我去倒杯水’跑出了傅晟办公室,甩门动静太大,一下子迎来了几道注目礼。
刚才他和傅晟走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抬头看,如今他一个人出来,纷纷瞥一眼瞟一下,都在猜测这个男人和他们傅总的关系。
程朔走到最近的一个女秘书跟前,问:“茶水间在哪儿?”
对方立刻站起来,“我带你过去。”
程朔没想到对方那么热情,吓得连摆手,“不用麻烦,你告诉我在哪里就行了。”
见程朔实在抗拒,女秘书只好咽下好奇,指了一个方向。
甫一迈进去,程朔就想掉头。
然而谢霓已经看见他了。
“程朔?”
该死的茶水间,怎么也不搞点花花草草挡在门口!
程朔在短暂的僵滞后扬起一个社交专用微笑,惊讶道:“好巧,怎么你也在这里?”
“和傅晟有点工作上的事情。”
谢霓今天挽起了长发,一身灰色职业套装,脚底踩着双低跟小皮鞋。说实话程朔打一眼差点没能把她和海岛上精致的富家小姐联系在一起。
想起自己刚刚还和对方的未婚夫……不对,是前未婚夫碰了嘴,程朔稍微有点没脸见她,想找话题,偏偏脑子里只能搜刮出最不合适宜的:“听说你们……”
“我和他解除订婚了,大家都知道。”谢霓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一点也没有介意的样子,这让程朔感觉好了一点。这样说很矫情也很不要脸,但他没法装作不知道傅晟解除婚约有他的一部分责任。
“别这样看我,我们是和平分开,”谢霓抿了一口刚刚泡好的咖啡,“真的要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他,要不是他,我也不可能有这个离开的机会。”
离开?
说完全不想知道其中的内幕是假的,但程朔也不想刨根问底,谢霓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反倒主动说起:“一开始我没想到他会选择我,不过后来知道了你们的关系,我就明白了,他要走的这条路不容易,大多数女人都没有办法容忍,也许觉得我留过几年学,思想比较包容,也更好操控。”
程朔的心差点没能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赶忙扫了一圈空荡荡的茶水间,确定暂时没有人靠近。
压低喉咙:“你知道我和他是,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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