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在他面前恭谨守礼很是孝顺,但是他知道那孩子因为早年的事情早已和他离心,如今孝顺也只是遵循孝道,并不是真的拿他当父亲。
孙儿孙女们以前都没怎麽见过他,更不用谈感情。
这让他怎麽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官家不愿看见孩子们,曹皇後也不强求,官家不拿孩子们当亲孙儿她当。
小夫妻俩都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以前因为官家的几接几送疏远了好些年,皇宫有毒的事情暴露出来後所有人都後怕不已,话说开了之後感情更胜从前。
她这辈子没有亲生儿女,有养子养女也够了。
别院清净,官家病的晕晕乎乎不理政事,二府三司每日派人前来探望,坐镇中枢的相公们都是能臣,不会因为皇帝不在就让朝堂瘫痪。
官家忽然清醒要召见苏家小郎,消息传到曹皇後那里曹皇後也很惊讶。
莫不是回光返照?
她对苏家小郎早有耳闻,据说是个天赋异禀的神童,小小年纪心性颇佳,连开封府的包黑子都对他赞不绝口。
而且那孩子幼年有过奇遇,时隔多年还能将当年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之前辽国使臣进京,正是他献上的炸药才没有让朝廷颜面尽失。
真定曹氏是武将世家,真定府再往北没多远就是燕云十六州,朝中因为主和主战吵的不可开交,主和的臣子占尽上风,但是武将那边却大部分都主战。
虽然武将的话在朝堂上起不到任何用处,但是他们都想着有朝一日夺回燕云打到契丹人的老家。
炸药一出,广备攻城作的工匠们改良火炮,或许不久的将来广备攻城作就真的能和它的名字一样变成为了攻城而制作武器的作坊。
攻城作攻城作,做出来的武器只能用于防守可不能称之为攻城作。
曹皇後略一思索,召来宫人吩咐了几句,然後端坐在院中继续煮茶。
官家要召见苏小郎,她见见苏家主母也没什麽。
苏景殊不知道他娘很快也会到别院,知道官家要见的只有他一个人後越想越觉得害怕。
从太学到京郊别院的路上,他脑海中的皇帝已经从懦弱无能一心只想生儿子变成青面獠牙一心只想吃了他。
那什麽,宫里没有什麽吃小孩儿能大补的邪恶秘方吧?
虽然他还是童子身,但是他最多只能贡献点童子尿,别的想都不要想。
他不是唐僧,吃了他不能长生不老,要他陪葬下辈子也生不出他这麽聪明的小孩儿,官家不要异想天开!
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小小苏的脑洞控制不住发散,没一会儿就鬼怪闹事妖魔横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的不是汴京城外皇家别院而是西游世界凶残邪恶狮驼城。
带路的宫人看他那麽紧张哭笑不得,安抚了几句看没什麽效果也不说话了。
官家是人不是妖怪,他们官家的脾气再好不过,苏小郎又是有功之人,官家召见只会奖赏不会责罚,哪儿就要怕成这个样子了?
别院风景宜人,大夏天的凉风阵阵,刚一进去就令人精神一振。
苏景殊将脑海中千奇百怪的念头甩出去,到了别院反而冷静了下来,一边走一边欣赏别院的景色,心里的小人儿止不住的咬手绢儿:世上的有钱人那麽多,为什麽不能多他一个?
皇帝难得起身坐在外面,在宫人的伺候下用了一碗粥,看上去气色还算不错。
派去传召的宫人回来,不多时便带着他要见的人来到院子里。
少年郎约莫十三四岁,身量不算太高,模样却生的极好,第一次来到别院也不显得拘束,举止得体落落大方,虽说礼数有些不周到,但这只能怪他召见的仓促,怪不得苏家小郎。
若他的孩儿能长大成人,肯定也是这麽讨人喜欢。
可惜……
皇帝心中慨叹,面色越发柔和,“景哥儿是吧?到朕这里来。”
苏景殊面上乖巧,心中越发警惕,“官家。”
“朕听闻你幼年在山间有奇遇,防疫之策和铅汞丹砂有毒皆是奇遇中所知。”皇帝好脾气的说道,“可否从头开始讲给朕听听?”
他已经派人去四川下诏,但是西南一带动乱颇多,百姓尚且藏匿于高山深谷之中,江湖中人想要躲藏,官府想找人并不容易。
也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那些唐门弟子。
苏景殊:……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第65章
*
别院景致极好,小桥流水明丽雅致,是个休养身体的好地方。
皇帝比苏景殊想象中的还要和气,不去想他干过的那些糟心事儿,看上去只会觉得这是个钟鸣漏尽的可怜人。
病弱瘦削,面容和善,仿佛是家里许久未见的长辈,没有半点皇帝的架子。
但是他干的那些糟心事儿实在没法让人忽略。
小小苏将满脑子不合时宜的想法扔出去,乖乖巧巧将那个不知道被多少人补充过细节的奇遇再讲一遍。
官家想找就找吧,反正找也找不着。
皇帝耐着性子听着,越听越遗憾没能早些年知晓世间还有唐门这等神秘的江湖世家。
也是,唐末五代战乱,不知道多少人隐世不出或是远洋出海。
大宋建国至今繁华昌盛,天下承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但是和盛唐相比依旧算不得什麽。
那些隐世不出的大才祖上见识过盛唐的辉煌,再看他们大宋,唉。
燕云十六州丢失已久,生活在那里的百姓或许已经自以为是辽人而非宋人,贸然开战苦的是边地百姓,现在这样就挺好。
能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人家能隐姓埋名几百年肯定有他们的想法,要是朝廷想找就能找到,那些人也不会冷眼静看外面的风云变幻。
找不到正常,找得到才让他惊讶。
苏景殊不知道眼前之人在想什麽,只是认真的重讲他的故事,讲的时候还不忘调整故事细节让故事显得更加合理。
绘声绘色生动活泼,出门找个瓦子上台表演肯定能赚大钱。
没办法,才华压不住,他就是那麽耀眼。
少年郎朝气蓬勃,眼眸清亮举止大方,讲起过往经历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因为面前坐着的是皇帝就拘束畏缩。
皇帝笑着笑着眼前就花了,如果这是他的皇儿,不用朝中群臣催促他自会立皇儿为太子。
可惜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多想无益,还是别想了。
皇帝抿了口茶压下喉头痒意,然後放下茶杯赞道,“包卿说景哥儿年初便考入太学,两位兄长今年也都考中进士,一门三子皆不凡,可见家学渊源。”
苏景殊心里的小人小鸡啄米般点头,头顶的气泡里写满了“有眼光”“就是就是”“家学棒棒哒”,面上却还得矜持的表示官家过奖。
他们家只是有一点点好,也没有特别好啦。
少年郎心里想的都表现在脸上,嘴上说着没什麽,眼里的骄傲都快溢了出来。
皇帝眸中划过一抹笑意,说起话来越发放松。
朝中臣子拉帮结派,这个看那个不顺眼,那个对这个不服气,议事时含沙射影互相挖坑,私底下的诡谲伎俩更是没断过,弄得他想起上朝就头疼。
二府三司的重臣浸淫官场几十载,皆是老谋深算之辈,虽不至于像其他人那样勾心斗角,但也各有各的打算。
见多了朝臣或汲汲营营或左右逢源的场面,再见到这种天真无畏的少年郎很难不喜欢。
这个年纪还没学会怎麽遮掩小心思,心里想什麽一眼就能看出来,等他过些年再长几岁,到时再到他跟前可能就和其他朝臣没什麽两样了。
说来说去都是君臣有别,话里话外都是天下苍生。
君臣有别也没见他们骂他的时候少骂几句。
皇帝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这辈子过得不值。
辛辛苦苦几十年,最後落得一场空。
别人百年之後去地底下要考虑怎麽向列祖列宗交代生前功过,他不一样,他得去质问列祖列宗为什麽给他留下个有毒的皇宫。
子嗣何等重要,太祖太宗、额、太祖、太祖那里怕是不好说,太宗的话,养子同样是太宗的子孙,太宗可能也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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