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后欢迎你到我家做客。”亚当斯递给祝尧一只鸡腿,祝尧挥手拒绝。
“好的,谢谢您的邀请。”
今天狱警们没来行刑,对此亚当斯伯爵嚼着鸡骨头说:“降临节前几天是不允许用刑的,这会让神厌烦,因为神不喜欢鲜血与哀嚎。”
祝尧深知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他走到旁边的囚牢,亚当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过头认真啃鸡腿。
“铛铛——”栅栏被轻声敲响。
赛罕盘腿坐在黑暗中靠近墙壁的位置,沉默地看着光明处金色头发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狱警服装敲击栏杆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见自己没有动静他东张西望似乎有些着急,从地上摸了一块鸡骨头往里砸过来。
“……”赛罕心平气和地开始看鸡骨头,隔壁男人啃的牙印还在上面,新鲜的热乎的,被啃的干干净净,一丝肉都没留下。
“嗨!”祝尧拼命招手,他转头看向过道尽头,没有狱警的身影才放下心来,但是黑暗深处始终没有动静。
可祝尧分明能感受到一束目光看向自己,说明那个人只是不想过来。
他解开衣服领口,松垮的衣领塌陷下来,露出一小片潮红的锁骨,那是他在打铁铺被铁水高温烘烤的痕迹。
一块布包裹着几个小瓶,还有零散的工具。
赛罕撇过头,过了会又将视线转回去,那少年已经将衣领合拢了,他垂下眼睛继续看鸡骨头。
“我是来帮助你的,你身上的伤太严重了,容易感染,监狱里没有医生。”不管里面的人听不听得懂,祝尧真诚而急切的小声表达自己的意图。
他将脸挤在两根铁杆的中间,瞪大眼睛向牢笼里面看去,希望那只熊能快点自己乖乖走出来。
“如果你不想我给你上药,你自己来也可以,我不是什么坏人。”祝尧咬住嘴唇,犹豫半晌,“你救过我,你还记得吗?我只是想报答你。”
铁链响动,那死寂的黑暗中终于有了响动,祝尧眼睛亮起来。
但是,赛罕只是动了动脚,将那根惹人厌烦的鸡骨头踢远了一点,看着金发少年嘴唇上下不停地动,脸都要伸到笼子里面了,这里面的气味可不是那么好闻。
他如愿地看到他皱起了眉头,赛罕无声一笑。
祝尧只是在想,身为被俘虏的人,赛罕应该会对每一个神国人都感到厌恶才对,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靠近自己。
于是祝尧将头发散开,长长的金色卷发垂下来,在苍白的灯光下每根头发丝都闪烁着光晕。
他带着点祈求的语气:“请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没人会对救命恩人视而不见。”
他们在后山第一次相遇的那天祝尧便披散着金发,宛如一位恬静的女孩。赛罕站起身,锁链在地上拖着,像一条蜿蜒的蛇。
他终于被祝尧吸引出来,走出黑暗站在光明里。
祝尧笑起来,眼睛里倒映出赛罕乱糟糟的形象,他挥手,示意赛罕到自己跟前来。
赛罕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条锁链,随着他的动作,锁链一点点拉长悬空,神国太过于忌惮这个敌方将领了,即使赛罕在被俘之后一直表现的温顺平静,可谁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暂时蛰伏的猛兽。
“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祝尧小心翼翼地看他,有些忐忑不安。
现在才担心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还有害怕这个干嘛又坚持不懈地要他过去。赛罕看着眼前这个脆弱的跟兔子般的少年这样想。
如果他对他动手,恐怕只是碰一下他就要吓死了吧。
赛罕对他的回应是坐下来,即使是这样,坐下来的赛罕居然可以平视微微躬身的祝尧,蛮族的身高和体格真是一骑绝尘,这个牢狱关着他真的是憋屈死了。
祝尧犹豫起来,他将药瓶递给赛罕,想让他自己涂一下,但是对方身上的伤痕最严重的就是背部,纵横交错。
赛罕看不见够不到。
他鼓起勇气:“我来帮你涂吧,请背对着我。”
两个人对视片刻,祝尧率先别过头去,他伸出白生生的手,只是手心有磨损的茧子。
赛罕闷声不吭地将后背交给他,祝尧这会真的不确定赛罕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也许是有的吧,只是当初他以为自己是不会说话的女性,这会知道他是男的还会说话都没有太大反应,多少是让祝尧提起来的心放了回去。
“这个药效不是太好,不过最近我太忙了,没有时间自己调制,等下次我带给你我自己做的药。”祝尧小心的将药粉洒在赛罕的背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话。
可能正是因为赛罕听不懂,他才这么有表达欲,就像一个非常可靠的树洞。
背部犹如小虫子在爬动,那些伤口在被鞭子抽打的时候都没有的感受在这一刻催发出来,灼热,带着酥麻的感觉。
赛罕忍不住动了动肩膀,换来祝尧的整个手掌按在他的脖颈处,“别动。”
赛罕老老实实的定住,放松肌肉,全身心的感受背上的触感。
“痛不痛啊?”
不痛。
“是不是有清凉的感觉啦?”
没有,很烫。
“虽然你听不懂,但是我还是想说‘谢谢你’。”如果没有当初他救下他,也许今天他根本不会站在约撒尔。
嗯,不客气。
“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助你,当然帮你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听狱长说,教皇在跟蛮族谈判呢,如果成功的话也许你就可以回去了,不成功的话……大概会被杀死吧……”
祝尧突然沉默,忽然更小声说:“希望能成功。”
赛罕肩膀耸动,笑了一声,笑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大人——”狱警谄媚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狱长说:“大人要亲自审问那蛮族将领,你们去把牢门打开。”
“是!”
祝尧迅速收起药物,看了一眼被自己涂的乱七八糟的背,好在那些药偏向透明,没有太过明显的痕迹。
他轻轻一推赛罕的肩膀,赛罕就顺从地起身又走回了暗处。
祝尧已经来不急把东西塞进怀里了,他直接用布包住扔进亚当斯伯爵的牢房里面,接着若无其事的站起身。
以狱长为首的一行人已经到了三区,狱长看见祝尧后,惊奇道:“你怎么还没走?快回去休息吧。”
他从内心里还是非常喜欢这个兼职工的,做事认真,比他手下那些只会偷奸耍滑的狱警要省事太多,但是这种事情不能让大人物知道。
他看一眼身侧的人,冰窖般的表情,只是看着就要冻伤的程度,他打了个冷颤。
卡洛斯拉斐尔,枢机院主教,上议院议员,从乡野里闯出来的政治家。
虽然作为主教,但他却不是坚定的神权拥护者,通常在教皇的决策上持反对票,一度被教廷的人认为他是王廷的卧底。
“好的。”祝尧低声垂头。
“他有一位重病的父亲,所以总是刻苦工作。”狱长对卡洛斯讨好的笑笑,挥手示意祝尧快点离开。
卡洛斯淡淡地看了一眼溜着墙边悄悄离开的年轻的狱警,他完全知道里恩监狱的把戏,但犯不着去拆穿他。
亚当斯伯爵手忙脚乱地收拾衣摆,见到卡洛斯挤出一个笑容来:“卡洛斯议员,真是许久不见。”
卡洛斯扯起嘴角,颔首:“亚当斯伯爵看起来您在监狱里过得还不错。”
“您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吗?”
卡洛斯摘掉手上的白手套,放进上衣口袋:“是的,关于您封号的提案已经提交审批了,王廷与教廷一致通过。恭喜您保住了您的伯爵之位。”
亚当斯哼哼一笑:“那可真是荣幸,看来我对大家都没什么危害呢,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当一个无害的人活得更加长久。”卡洛斯最后点头,走进关押赛罕的囚牢之中。
亚当斯伸手从衣摆下拿出祝尧扔给他的烫手山芋,随手往墙角隐蔽处扔去,接着耳朵紧紧贴在与隔壁相邻的墙壁上,妄想能听到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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