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想,如果没有遇到合适的女人,那她宁愿单着一辈子。
而就是在那一瞬间,站在包间的门前踌躇的那刻,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像春天微风吹拂过柳枝嫩芽时,上面萦绕了一夜的水珠,带着丝丝凉意嘀嗒洒落般荡人心脾的动听声音,缓缓在她身后响起。
仅有两字——
“你好。”
夏眠转过头,隔着金边眼镜,猝不及防的就此坠入了那双深邃黑眸。
曾经夏眠也暗暗的思考过许多次,玉琅清为什么会选择跟自己结婚呢。原本以为她是被家里逼的,加上觉得自己也还算合适的,以至半推半的就结了。
后来随着对玉琅清,和对玉家的了解,夏眠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玉琅清不是会受人逼迫的人,而阚女士和玉先生也不会去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最后夏眠只厚着脸皮的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自己太合玉琅清的胃口,让她对自己一见钟情了吧。
就像自己一样,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心悸到身体僵硬……
然而到了现在夏眠才猛然发现,原来她和玉琅清早就认识。
自己是因为高烧加滚下楼梯摔到头所以才忘了以前的一些事情,那玉琅清呢?
她肯定还记得。
不管是之前她公寓用的密码,还是唐谷在沉嫱面前说过的话,以及那个“夏绵绵”的称呼,无一不在证明,玉琅清记得,她一直记得,记得她们的曾经。
所以,在第一次相亲见面的那时,她就认出自己了吗?
难道玉琅清,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她了?
嗯,夏眠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非常合理。
——我老婆高中时和我是好朋友,但是我忘了,她和我结婚后也没告诉我这件事,原因会是什么呢?
应该是她当年深深的暗恋我,却不好意思说,这么些来还一直对我念念不忘,遗憾当时没有将自己的喜欢说出口,直到机缘巧合之下再次见面,她毫不犹豫立刻火速的和我闪了婚。
其实夏眠并没有记起太多关于她和玉琅清高中时的详细细节,只是随着秦老师的讲述,记起了当时的一些画面。
她们是同桌,似乎关系还很好的样子,周末还会一起去摘草莓……
“夏眠?夏眠同志!”
直到身旁的吕子菲冲夏眠大喊了几声,夏眠才骤然从自己远走的思绪里回神。
“嗯?”夏眠疑惑的看向吕子菲。
出了秦老师家就露出一脸沮丧神色的吕子菲幽怨的瞥了夏眠一眼:“你在想什么呢,嘴角都快飞上天和月亮肩并肩了。”
夏眠顺着吕子菲的话顺势往天上一看,今日恰好是农历十六,加上天气不错,这会儿月亮如白玉圆盘一样挂在天际,散发着莹莹光辉。
夏眠揉了揉嘴角,还没想出个什么话来搪塞吕子菲,吕子菲又自顾自的接着长叹了口气,用着手比划道:“你知道吗,我的美梦,就在刚刚,咔擦一声的全碎了。”
夏眠闻言疑惑的看她:“什么美梦?”
“还能有什么梦,”吕子菲嘟囔着,“当然是梦想有一天谁给我介绍个人相亲对象,然后能和你一样,火速有个漂亮优秀能力很强钱包很鼓又知书达理的完美家属咯。”
吕子菲掰着手指细数夏眠的老婆优点,接着又叹了口气,摊开手:“现在这个天上掉馅饼的梦,啪叽一下的,全碎了。”
“你们这叫年少羁绊终得圆满,不叫一见钟情相亲闪婚!怪不得说好的人在市场上不流通呢,感情都被你们高中的时候就给定下了。”
吕子菲摸着下巴回忆:“我想着我高中的时候也没什么惊艳的人啊,天天不是做题就是背知识点,怎么你们的高中经历就那么精彩?”
只依稀想起一点高一片段的夏眠沉默。
好在吕子菲也只是感叹几句,没追问。时间也不早了,对两人的爱情又表达了一番羡慕和祝福后,说了周一单位见,两人就散了。
送完吕子菲回家,夏眠没有第一时间汀香园,只漫无目的开着车在市里打转。
车里没有放音乐,很安静,夏眠下了车窗,车开得不快,飘进来的夜风也很柔和,偶尔还会混杂着街边食物的味道,带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最后夏眠在湖边将车子停下。
下了车,站在岸边,看着随风起波澜的墨色水面上倒映着四周的灯光,耳边闻着水波偶尔拍打岸边的唰唰嘈杂声,整个世界像是一部有声有画又永远不会停息的电影般,夏眠抱着手,莫名的,沸腾的心静了下来。
比起在刚刚确定了她和玉琅清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后,她心里疑惑对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件事的那些翻涌的想法,现在她的心里,更多的是晦涩与心疼。
在这十年之间,自己忘记了她们曾经的友谊,而玉琅清却一直记得。
在她们后面见面、认识、结婚……甚至每一次亲昵的时候,她看到自己一点都想不出起她,想不起她们曾经一起拥有过的曾经,也不记得她草莓过敏,亲嘴喂她吃草莓时,她又会在想什么。
夏眠深吸了口气,企图缓解鼻间传来的酸涩,眼睛眨了又眨,最终还是没抵抗得住热泪的决堤。
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过,湖边还有不少的人散步往来,或是夜跑,夏眠背对着行人,忘记了时间与地点,抬手一遍又一遍的擦着自己脸上的痕迹。
她突然为玉琅清感到好委屈。
一个人记得所有事情的那种委屈。
她记得她们一起去摘过草莓,记得自己问她以后想做什么职业,她说她要做医生,她现在成为了,她做到了。
可她忘了,自己却忘了。
自己明明答应过她,自己以后要成为律师,要做她身后最坚强的护盾,可是她早早的忘了,她背叛了她们的约定,背叛了自己的承诺。
她甚至还在法国的时候,亲口在她面前提起来这事。
当时玉琅清声音平静的陪着自己说着话的时候,她的内心里又在掀起着怎样的狂风暴雨。
她们曾经约定好的那么多东西,自己怎么可以都不记得了呢。
漆黑的湖边角落,夏眠蹲了下来,将脸深深的埋进掌心,任由温热的液体一次次的从指缝间四溢。
圆月似乎爬得更高了一些,水面上也落下了它的身影。十五的月亮从来没有十六的圆,但人们却只将十五作为月圆之夜。
或许,是怕有人会错过十五赏月的时间,留下一个月亮更圆的十六,让人有机会能去弥补。
手机震动响起时,夏眠终于从情绪里缓过来了一些,而等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的刹那,眼前的视线却再一次被水雾弥漫。
-玉琅清。
玉琅清。
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的扣紧,紧到指尖发白,好似会将手机捏碎一样,而手机依旧完好,只在一遍又一遍的震动,昭告着手机那头来电人的等待。
夏眠咬着唇,用力的喘息了几下,将哭腔憋了回去,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滑了接听。
“喂?”
熟悉的音色,平静的询问,没有因为夏眠许久都未接起电话而有所不满。
只轻声开口:“你回去了吗?今天周六,医院没什么事,我现在准备回家……要给你带夜宵吗?”
明天周日,夏眠还不用上班,猜着她可能想晚点睡的玉琅清询问道。
夏眠盯着来回荡漾,掀起一阵阵水波的墨色湖面,抿紧了唇。
可抑制不住的呜咽,还是轻轻的洒出,像是云层里藏不住的金色阳光,从乌云中探出一道射线。
电话里静了瞬,细小的电流波动声成为了背景,空气里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下一瞬,夏眠听见玉琅清绷紧的声音响起,语调微沉:“夏眠?你现在在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是你妈妈又或者是夏歆找你了?”
没有及时得到回复后,她又放缓了声音,宛若蛊惑般极尽温柔的哄道:“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原本还在试图控制住自己情绪的夏眠,在玉琅清的一字一句追问下,溃不成军,哽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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