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疏执意道:“不和现代人接触就行了,只要有我在,师尊就不会出事。”
沈玄清挑眉,话锋忽然一转:“你身上有灵核了?”
沉疏眸光暗了暗,说:“嗯,是一个狐妖的灵核。”
自从明白温濯的心意之后,沉疏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
那天在应龙面前,温濯对自己说的话是假的,他不想要自己的命,也不想让沉未济的灵魂重新附着于他。
那么,自己是不是沉未济,这个问题又重新成了未知。
这枚灵核待在自己的体内,却没有把它承载的记忆和痛苦传达给自己,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沈玄清一手铸就的。
“沉未济的记忆,在我这里。”
似乎是料到了沉疏在猜想什么一般,沈玄清手中化出一枚香炉,呈到了沉疏面前。
“那日你被应龙附身,若是恢复记忆,元神虚弱,会被祂抢占身体,迫不得已,我就先帮你封存起来了。”
沉疏双目微微睁大,看向那枚香炉。
“这就是沉未济的记忆?”
所有的真相都被封存在这枚香炉里。
“那个仙人没告诉你?”沈玄清把玩着香炉,说,“真是奇怪。”
沉疏沉声道:“他走火入魔,心中生出了被我杀死的执念,这才骗了我。”
他犹豫了会儿,攥紧拳,问道:“师父,你捡到我的时候,知不知道关于我身世的事情?譬如我是狐妖,或者……我曾经转世投胎过?”
沈玄清终于搁下了香炉,道:“这事情实在一两句说不清楚,我给你施个术法,把记忆引入你体内,助你恢复,大概需要个……三五时日吧。”
三五时日?那都够温濯把修仙界杀穿了。
沉疏赶紧推拒:“不行,比起这个,眼下还是温濯更重要,我得——”
“不用。”
沈玄清懒声道。
“他已经来了。”
在这一声里,整座狐狸祠骤然掀起一阵寒风。
这风刮在皮肤上几乎叫人战栗,伴随着身后的一声吐息,沉疏瞳孔猛地缩紧,低头一看,脚下湿泞的地面已然成了冰面,细碎的寒冰缓缓爬上了自己的黑靴。
沈玄清兀自坐在地上,跟鼎钟似的动也不动,任由闪着疾电的含光剑指到了自己眉心。
他说:“你这瞬身比我想象得还要快。”
“师尊!”
瞧见温濯的那一瞬间,沉疏眼睛都亮了,他二话不说就从背后揽抱住温濯,急声安慰道:“师尊,别生气,我没事的,冷静一点儿……”
温濯原本眸色都变红了,被沉疏这么一抱眼底的灰蓝才慢慢洇了回来,神智也像是恢复了正常。
他缓缓收起含光剑,说:“没事就好。”
有沈玄清在的场合,沉疏也不敢跟温濯举止太亲密,见他恢复正常以后,缓缓松开了怀抱,问道:“师尊,旱魃那里没关系吗?她不是要攻入岐州了吗?”
“凭天机的功法,暂时不会出事,”温濯回头看向沉疏,“我们现在回去。”
沈玄清抬手扬起火,慢条斯理地点了香炉中那根未尽的线香。
“别急着走了,等把这里面的东西看完,你们就知道到底应该对付谁了。”
沉疏觉得他话里有话,皱眉道:“师父,我求你别打哑谜。”
沈玄清这会儿不再嬉皮笑脸了,一挥拂尘,指向沉疏。
“你,打坐入定。”
随后脏兮兮的拂尘又指向温濯。
“你——”
话还没说出来,温濯就朝沈玄清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
“我如何?”
沈玄清莫名其妙身子一哆嗦,收回拂尘,轻咳了一声。
“……行,你也打坐入定,领着他去探一探这些记忆的虚实吧。”
话罢,他缓缓起身,冲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很快就掐了一个手印,将青铜门给打开了。
沉疏刚想迈前一步,却被温濯拽住了手。
“小满,”他眉间微蹙,望向沉疏,眼底泛起波澜,“不要听他的。”
沉疏顿住步子,疑惑道:“师尊,怎么了?”
他们正牵着手,温濯抿了抿唇,有些无措地攥了一下衣角。
“知道了那些,你可能会不开心。”
他低声说。
沉疏神色一愣。
半晌后,他回过身,牵住温濯衣角上那只手,埋进了自己掌心。
“师尊,你告诉我,香炉里封存的那些记忆,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温濯不敢看沉疏的眼神,兀自低着头。
“嗯。”
沉疏的指腹捻了捻温濯掌心,声音更是轻柔。
“那,我是不是以前失忆过一次,或是跟师尊曾经有过一段故事,只是如今忘了?”
温濯低头盯着二人的手看。
“是,小满。”
他总是藏着不说,自然不是为了故意要沉疏难过、不开心。
只是他不敢,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才是对沈疏更好的。
温濯不看他,沉疏就主动迎上温濯的眼睛,狐狸祠的光线很暗,几乎只能看清彼此眼睛里的色彩。
“最后一个问题,”沉疏声音变得很小,“云舟一直都喜欢我,只喜欢过我,对不对?”
这个问题总算让温濯抬起了头,他动容地望着沉疏,哑声道:“喜欢,只喜欢过你。”
沉疏灿然笑起来,眼里泛着柔和的光晕。
“我也喜欢你,只喜欢过你。”
温濯的双唇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喉间酸涩,眼眸里飘荡起泪光,上前用力地抱紧了沉疏。
“小满……对不起、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都是我……”
“云舟什么都没有做错呀,”沉疏蹭了蹭他,说,“这世上谁能全知全能,你当了我的师尊,待我那么好,我就已经很幸福了,真的。”
他拍了拍温濯的背脊,继续说:“只是你合该信任我一些,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也别听那个心魔的话,它都是在挑唆你。”
“你……”说到这儿,沉疏又有些脸红起来,讲话也卡顿,“你可以听我的,我是你男朋友,也是你未来的……的……”
讲到最后,“夫君”俩字怎么也吐落不出来,沉疏脸红得要冒泡,干脆轻啃了温濯一口,说:“反正,听我的就好了,云舟。”
温濯抱得他更紧,好像生怕他下一秒又会成了一把烟散在怀里。
不多时,沈玄清就从门里探出头,催促道:“好了没有?再晚,你们那些朋友可真要完蛋了。”
二人这才仓促地松开怀抱,一前一后跟着进了门后。
门后依旧是那间墓室,冰棺正完好无损地放在那里,人进了就要打哆嗦。
上回沈疏没能打开这口冰棺,今天一来,它反倒直接是开着的,沉疏踩上前,往棺材里探身看去,这儿封存的竟不是人尸,而是一只阖目的狐狸。
这狐狸身躯破败,皮毛松散,身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像是在雪夜被冻死的。
沈玄清扔了两个蒲团下来,供他们打坐入定,随后手指凌空一点,香炉中的火星烧得更旺,驱散了周身的寒雾。
温濯有些局促不安,沉疏嗅到他身上紧张的气味,于是握住了他的手,劝慰道:“没事,师尊,我到底是个成年人,没那么脆弱的。”
温濯看着他,眉间愁色不散,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就这样双手交握着,双双阖上眼,沈玄清也给自己寻了个角落坐下,口中衔着一根不知哪来的草。
入定以后,精神脱离,就会进入“无”的境界,沉疏感觉身周的冷意缓缓消失,身体也变得轻巧起来,慢慢升入上空。
最后,进入了一片无垠的湖泊。
他站在水面上,不落下去,抬头一看,温濯就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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