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疏越是听,心中就越是愤怒,他攥紧了拳,掐得指尖发白,骨节都突了起来,仿佛随时要把这人也烧成烂灰。
他寒声道:“后来呢?”
门众机械地回答:“后来鸣金之战爆发,他降下禁制阻拦妖族进犯太清山,反被妖族分食魂灵而死,死有余辜,太清宗因收过妖类为门众,为仙门百家所孤立,门中就忌讳提到此妖的名字。”
沉疏恶声反问道:“哪怕他救了你们?”
门众点点头,说:“这也是他应得的。”
“这样啊。”沉疏听完,抬脚就往那人胸口踹,把人踹翻在地,“那你们确实该死。”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沉未济的灵核,又同情他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命运,此刻他只觉得这群东西令人作呕,心中怒火腾烧。
“你们都是天梁的门徒?”沉疏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就这么点人?”
被踹的那人脸着地,还得回答沉疏的话:“听闻妖族要攻山之后,其他长老都闭关不出了。”
“天机呢?”
“没有见到。”
那就得挨个找了。
他手一拂剑,挥出一道剑气,烈火瞬间顺着道场的太极印走了一圈,将众人团团围困其中。
火焰烧出的黑雾呛人至极,然而门众中了狐媚术,没有沉疏的意思,他们压根不能挪动半步,只能任由浓烟滚进肺中。
修士大多命硬,更是难死,吸着这样的空气,喉咙就如刀割一般疼。
沉疏和温濯站在太极印外,谁也不动,就听着那些逐渐嘶哑的呼吸声,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
“这把火能烧三天,”沉疏说,“烧完之前,我会挨个找太清宗的人清账,也算是为了沉未济,你还要阻止我吗?”
温濯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师父都支持你。”
听到这话,沉疏终于侧目看了一眼温濯,说,“沉未济是很可怜,但你要救他,也不该用我的命换。”
“小满,”温濯望着他,说,“是师父做错了,你……来取走我的命吧。”
沉疏觉得他这句话在挑衅自己,更是生气,回过身怒视着温濯。
“你为什么一直要我杀你?”他忍不住扯了温濯的衣襟,“我拜入你门下,当你的徒弟,你一开始要拿我的命,现在又要我欺师灭祖,不觉得这样非常过分吗?”
温濯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回答道:“小满,你若是恨我,杀了我,难道不是件痛快的事情么?”
“我是恨你,我讨厌死你了!”沉疏说着,鼻子一酸,差点要哭了,“你配当什么师尊,既然你只想要沉未济一个徒弟,还收我和池辛做什么?”
他忍住眼泪,重新挥出参商剑,背手拿剑压在了温濯颈前,空出的那只手抬起,解除了封禁温濯灵力的术法。
他恶狠狠地说:“你既非要我杀了你,那你打赢我,赢了,我们就断绝师徒关系,然后我就杀了你。”
温濯见他要哭了,忍不住抬手想摸摸沉疏的脸,却被他警觉地给躲开了。
“你不要碰我,”沉疏说,“你拿剑,跟我打。”
温濯收回手,重复道:“赢了你,你就愿意杀我了?”
沉疏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反问道:“你还有什么条件?”
温濯问:“那我要是输了呢?”
沉疏残忍答道:“那我就把你关起来,不让你进食,不让你安寝,每天都折磨你!”
温濯的身体已经趋近于神仙,既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安寝,饿着他,不让他睡觉,这些惩罚他听上去竟有些可爱。
可温濯本人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快速掐了一个剑诀,含光剑应召,从锁天池飞回了温濯手中。
“领教。”他道。
话罢,片刻不曾犹豫,直接就朝沉疏杀了过来。
沉疏反应也是极快,点地急退几步,应声接招。
他如今灵力大长,跟温濯过招也是有来有回,两人头回刀剑相向,竟是分外胶着。
沉疏压着温濯的剑,只觉得浑身的火气都有了一个宣泄点。
“你修无情道破功不是没有原因的,”沉疏死盯着温濯的眼睛,说,“你不是无情,只是对我无情而已。”
温濯摇摇头,说:“小满,师父怎会对你无情?”
可是沉疏却不信了,他咬牙道:“你知不知道,我来这里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你,水莽鬼要杀我,旱魃要杀我,应龙要杀我,都是你救了我,我已经……我已经……”
话到一半,沉疏还是说不出后半截。
他顿了顿,转而说道:“可现在,连你也要杀我,我恨死你了!”
“我竟做了这样的事情……”
温濯立刻收了力气,任由沈疏这一剑没入自己左肩,噗嗤一声,血花四溅。
随后,他滑过沉疏的皮肤,摸住他的手,动情地说:“小满,那你就更应该杀了我,我罪大恶极,不配为人师。”
沉疏见状,赶紧收回剑退开数步,骂道:“你干什么啊?我跟你说了,你打赢我,我才能杀你!”
居然还摸他手……
他们谁都理解不了对方的行为,吵吵嚷嚷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一路打到太清宗的主峰高处。
这儿有一座殿宇,名为“白玉京”,平时不住人,殿内陈列的都是兵器和历代太清宗掌门的画像,每一张画像都是应龙夺舍过的人。
这关头,温濯慢了一招,沉疏一凝力,直往他心口送了一掌,巨大的灵力直接带着温濯撞开了白玉京的殿门。
这一掌伤到了温濯心脏的旧伤,他呛出一口血,立剑插入地面,停稳了身子。
沉疏紧随其后,一阵疾风扫过,殿门轰然关闭,一时间,整个空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恍若身处囚狱。
第45章
沉疏一追过来, 就看见温濯面前的地上一滩浊血,他神色一变,剑锋往身后一藏, 蹙眉道:“你身上有伤?”
“无碍,”温濯抹了把嘴角的血, 起身一拔含光剑,说道,“继续吧, 小满。”
沉疏原想说“不必继续”了,可温濯动作比他的思考来得更快,几乎是一个瞬身就逼近到了沉疏面前,含光剑往参商剑底下一搭,铮然转过一圈,引着沉疏来攻自己。
沉疏一咬牙,剑势随之打了过去,剑影之间噌噌相撞,鸣声不断,回荡在偌大的白玉京里显得分外刺耳。
这地方一盏烛火都没点。
隔着浓重的阴翳,沉疏只能看见微微温濯泛光的眼睛,和那把耀眼的含光剑。
不知为何,他觉得温濯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这一点儿也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是什么“无情”的目光。
恰恰相反,沉疏总感觉他一副随时要亲上来的模样……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
高手之间的战斗是容不下一刻分心的,这么一错愕间,沉疏的剑立刻占了下风,被温濯打得节节败退,背后直接撞上了宫殿的大门。
温濯力道很大,用剑的风格也是直来直去,想近身就近身,他一压上沉疏的剑,两个人就靠得分外近,几乎气息可闻。
……太近了!
沉疏真的感觉他要亲自己了,于是稍稍仰起颈,避开温濯的眼神,胸膛剧烈起伏着。
“你不要这样看我,”他喘息着说,“我不会再上当了。”
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被动,重新低下头,干脆跟温濯目光相对,恶狠狠道:“温云舟,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的,你想得美!”
温濯理解了他这句话。
一死了之,这果然是太过轻巧了。
他于是歪了歪头,说:“小满,如果你能想到更适合让我赎罪的办法,师父也愿意接受。”
“办法,有啊,”沉疏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我让你生不如死。”
话罢,他瞳孔一缩,强大的灵力往温濯双眼中送去,温濯不及反应,直接吃了这一招狐媚术,顷刻被操纵了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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