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哑声道:“简知是我的孩子,是您的孙儿,他是人,你却在桌上说那种话。就只是因为厌恶曲音,就自说自话地将他送出去,还武断地安排好他的一生。”
“不征求我们作为父母的意见,也不征求孩子自己的意见。”
老人两眼漫出血丝:“你现在是在怪我了?你们这俩父母从小有关心过他几次,把他丢在家里不闻不问,还不都是我一手把他教大的!我知道怎么做对他最好!难道我还会害他吗!”
“是,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尽责。”唐吟似是被戳中了痛处,夹烟的手微微颤抖,“我把简知生下来,以为给他最好的生活就已足够,却疏忽了陪伴。我不是个好妈妈,是我对不起他。”
“当我察觉到简知异常的时候很想弥补,可已经晚了。”唐吟抬起颤抖的手,五指虚虚按在自己额头,掌心下的长眉深深蹙起,“他成了人人艳羡的聪明孩子,做什么都能名列前茅,你为他自豪,可你没有发现,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获得荣誉、让我们长辈骄傲的工具,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情绪,只剩张光鲜亮丽的皮,内里却空无一物的躯壳。”
“……”老人抓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用力到青筋暴起。
“我当时真的以为他已经完了,以为他一辈子都这样了。直到他遇到了曲音,我才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他,鲜活的,感情热烈,像个正常人一样的他。”
老人气得说不出话。
唐吟吐出一口叹息,轻声说:“他有他自己的追求,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他自己想要的生活。随他去吧。算我求您了。”
“您安排束缚了他的上半生,下半生,就让他自己去选吧。”
-
曲音呆坐在房间里,直到半夜,寂静无声。他揉弄着手中的毛巾,上面的红酒渍已经干涸,他轻轻抚摸过那一颗颗红色的斑点,最后,仔细将毛巾叠好放在桌上。
他脱下身上的衬衫,穿好自己原来的衣服,默默走出了房间,走出别墅的大门。
他在花园黑色铁门前停下脚步,回首,深深看了别墅一眼,仿佛穿透那一层层的墙壁锁定了里面不知在何处的闻简知,驻足半晌,转身离去。
闻简知爷爷说得对,他不属于这里。
他早该走的。
不该还抱着不该有的期待赖在这儿。
他已经把闻简知还回去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
欠闻简知的那条命他记着,如果以后有机会,如果他愿意,自己会等价偿还给他的。但是,他大概再也不会见自己了。
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以后了。
他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里叫不到车,他至少得走半小时才能走到大路上,离开了这里,他可以在机场等一夜,在哪里等都行,只要等到早上,就可以坐第一班飞机走了。
彻底和闻简知告别。
天很黑,半轮月亮挂在天上,柔和的冷白色光晕堪堪照着他的路。
曲音走到花园中一条幽静的小道,两侧墙上绿植攀爬,上面开满了颜色各异的鲜花。曲音置身一片浓郁的香气中,离开的脚步也缓缓放慢。视线无意一扫,在成片的花堆里看到一株探出的红玫瑰。
夜色下莹莹地泛着微光。
漂亮的花很多,曲音一眼就看到了这朵。他大步上前,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对准那朵玫瑰拍了一张照。
咔嚓声后,手机还未放下,突然觉察到一股视线。
他忽有所感回过头。
不远处,修剪齐整的灌木丛后有一个人工喷泉,喷泉水已经停了,雕塑下的那潭池水在月色下如敲碎的玻璃,斑驳地荡着涟漪。
闻简知就坐在喷泉旁的那张长椅上。
遥遥地望着自己这里。
他早就在这里了,那自己的举动他也都看到了。曲音怔怔收起手机,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无视自己,便默不作声继续往外走。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脚步声,曲音回头,发现闻简知从长椅上站了起身,正慢慢朝自己走来。
曲音迈不出步子了。
闻简知很快在曲音面前站定。
昏暗的环境下,他面无表情俯视着自己。
曲音也仰了头,沉默了几秒,他清楚地看到闻简知嘴唇开合,吐出几个字:“要去哪里。”
曲音:“……”第一反应不是其他,竟然是他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
他别开视线,讷讷道:“……回家去。”他说,“我在这儿,也打扰很久了。”
“大半夜走,一声招呼都不打。”
曲音盯着自己的脚尖:“回去之后,我会和阿姨说的。”
低着头,久久没听到闻简知开口,也不敢抬头看,良久,面前的人笑了一声,嘲道:“真狠心。”
“我爷爷说了那些话,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就是因为听到了,听进去了,他才选择大半夜离开。
闻简知问:“你不在乎?”
曲音愣住。
什么意思。
下巴被闻简知冰凉的手指托住,被迫仰了头。闻简知俯下身,与他鼻尖相触:“我去哪里,未来和某个人结婚,你都无所谓?”
“你的人生没有闻简知也没关系,是吗。”
曲音眼睫颤着,半张的唇里刚想吐出字来,闻简知的大拇指忽地按在曲音下嘴唇上,重重揉按,按下了曲音的回答。
闻简知直视着他,冷声道:“我永远不会再见你。未来,我会喜欢上某个人,和某个人在一起,为别人撑伞,为别人拼命,不再是为你曲音。我的一切一切,都和你再无瓜葛。”
“你就是想要这样,是吧。”
“那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他松开曲音,后退一步,笑道:“我真为你高兴。”
说完,他转身便走。
夜里的风突然变得刺骨的冷,冷到曲音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寸寸灼痛,他注视着闻简知离去的背影,紧握成拳的指甲快要刺进自己的皮肤之中。
不。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
将黏住的脚步从地上撕开,飞奔冲上去抱住闻简知的那一刻,曲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自身后紧紧抱住想要离开的人,生怕下一秒松开手就彻底失去闻简知。
脸贴在他背脊,鼻腔中满是闻简知身上和他如出一辙的纸墨香,那是只有他们彼此才有的相同气息。
理智全无。
“不……不是。”曲音沙哑着,身体好似要被无形的空气从中撕裂成两半,受尽煎熬,“我没有这么想。”
双臂环在闻简知的腰上,却嫌还不够紧般用力收缩,恨不得把自己和他都烧化了融为一体。
“我不高兴,我快要死了,我不想走,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他呢喃着,语无伦次,“可我好像没有办法占有你,我不能这么做,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我不想这样的,可是……可是我……没有人给我选择的权利,我从来没有那个权利。”
曲音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里满是溢出的哭腔:“没有人要我,他们都不是真心要我,都把我当累赘,把我踢来踢去,我怕,很怕,我只是害怕,会再一次被……”
如果有眼泪,此时怕是糊了满脸。
环在他腰上的手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道,是闻简知想要将他的手扯开。
曲音急了,抱得更用力的同时慌张喊道:“三秒钟!再给我三秒钟!”
他一股脑地回答起刚才闻简知的问题:“有关系,有关系,我想要我的人生里有你,我在乎,我不想你再也不见我,不想你喜欢上其他人,不想你为别人拼命,不想你为别人撑伞,我想,我想你只和我在一起。”
闻简知道:“够了。”
“不够!不够!”曲音摇着头,为自己辩白,“不要和我再无瓜葛,不要为我们的分开感到高兴……”
他的力气向来敌不过闻简知,再怎么不愿,手臂还是被闻简知扯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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