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春舟起先看得大为火光,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女修快被憋成邪修了。
他终忍无可忍现身:“这位道友,你这是图什么啊!你不要你这一身修为了?修士不得干涉凡人命运的,你这丈夫是救过你的命啊,你要这么对他掏心掏肺?”
答案恰恰相反,是女修救过县令的命。
“我救他性命、又替他求了功名、与他官位、甚至携八十台嫁妆嫁他为妻,他体质文弱,我炼制健体丹、又求了长生丹给他,除了子嗣,我什么都给他了,我于他有大恩,他也曾许我重诺,为何他如今竟能如此恩将仇报?凡人之心,便如此变化无常吗?”
这话听着没有半点儿怨愤,倒像是修士入世修行、做人性实验一样,她此刻话语里满是不解,似乎不明白自己明明付出了诸多努力,却换来了颗粒无收一样。
“他从前,也算是个稳重端方的读书人,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是人性本恶,还是我纵容了他?叫他如此刻薄于我?道友,你能替我解惑吗?”
卞春舟麻了:……道友你果然不太正常,正常人谁干这种事啊。
“若我不能解惑呢?”
“那我就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负心薄幸之人,收了我那么多好处,便拿命来还,十分合情合理,不是吗?”
……好一个合情合理啊,你还说你不是邪修?
卞春舟直接破罐子破摔,张口就来:“那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子嗣呢,你是修士,想要瞒天过海有的是手段,你明知道这对母子对子嗣有执念,却偏生吊着他们,用人性去试探人性,人性这东西本就经不起任何的试探。”
“道友,你想要用这种法子修行道心,就算是试上百八十次,都是无济于事,这对母子固然可恶,但谁问心会用这么恶心的磨刀石啊?”
女子却忽的凄然一笑,周身灵力一散:“那么倘若,我不是修士呢?我只是一个真心错付、被辜负的可怜人呢?这本就是世人之苦,不是吗?”
画面一转,卞春舟看到了一方阴沉的棺椁停在院中,院中凄凉无比,棺椁内躺着的赫然是那位女修,只是此刻她形销骨立、容颜凋零,早没有了从前的毓秀模样。
而那位负心的县太爷,此刻正在前院将妾室映红扶正。
卞春舟:……玛德,泥人还要三分血性呢!
合着不是女修道友渡劫问心,而是搁这儿测试他呢,你们幻境的套路能不能简单点?想引他上歧途就直白点,至于演这么接地府的剧情给他看嘛?谁还没点儿暴脾气呢!
卞真君气得直接给人来了个诈尸换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一顿连消带打,终于爽了。当然幻境也被他直接捅穿,然而他却并没有回到原地。
他抬头看去,却见自己站在一座塔中,头顶是挑高极深的塔尖,隐隐有流光浮动。
“道友,世间女子皆苦,而多数的苦都来源于男子,女子天生弱于男子,若无修为,一辈子都无法逃离被掌控的命运,倘若是道友你,你会如何解决女子之苦?”
你这跟将飞度城的女子都变成男子有什么分别?丹赤一族报复飞度城的主意,不会就是你出的吧?
“我只是一介修士,又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菩萨尚且高坐云端、垂眼看人间众生,你为何如此傲慢,非要解人间疾苦?再者,自助者天助之,不要小瞧人的韧性,你将女子视为完全的弱者,才会想去解救她们,却从未想过她们也有闪光之处,也能有反击世间困苦的力量。你好似只看到了人间疾苦,却完全忽视了人间喜乐,你好悲观哦。”
“况且,不是谁都需要等在原地被人救赎的,你好傲慢哦。”
卞春舟说完最后这五个字,就被塔直接踢了出来。
“哇,我出来了。”
“是的,你出来了。”
卞春舟抬头,就对上了不释略显猩红的眸子:“不释?你也入魔了?”
不释没看到闻叙,哀叹了一声:“如果你也跟我一样,熬了四个月没睡,你的眼睛肯定比我的还要红。”
……你们佛修真拼啊,修士也怕猝死的好不好。
“小僧倒是也想睡啊,就怕一睡不醒,宝塔城直接倾覆,若你是我,你敢睡吗?”要是闻叙进来了,他还敢眯一会儿,但别人他还真不敢托付重任。
谁能想到,那位被师尊心心念念的持善尊者,竟修了无情道,如今心魔丛生,师尊不信非要撞南墙,现在好了,直接把自己镶在南墙之中了。
“你也不容易,城中情况竟如此恶劣了吗?”
不释点了点头,又问及城外何时来救援,等他听完卞春舟的话:“……小师叔祖果然还是拿我当朋友的,不过你现在看着修为高了不少,又精进了?”
卞春舟闻言,忍不住露出一口小白牙:“嘿嘿,不才区区元婴罢了。”
不释沉默许久,险些佛心不稳:“……你磕灵丹妙药了?”
“我们三个都元婴了呢,哪有那么多灵丹妙药可以磕。”
……好了,这下佛心真的不稳了。
第402章 约束
不释扶了扶自己即将不稳的佛心, 伸出手掌合十:“好了,不许再说了。”再说晕倒给你看你信不信。
“好吧。”卞真君语带遗憾道,“说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这塔又是怎么回事?”
你遗憾个什么劲啊,本来以为自己重修至金丹上了天骄榜,下山历练虽说是倒霉进了宝塔城,但好歹因灵脉馈赠飙升到金丹后期, 怎么的也该追上了,谁知道……不提了, 佛心又要不稳了:“宝塔城如今所有的塔,都变成了试炼人心之塔,看到塔里隐隐透出来的流光了吗?那是塔中修士的试炼之光,如果光芒消散,那就意味着塔中修士的道心破碎了。”
卞春舟:……好家伙,果然是道心试炼。
“这试炼, 挺恶心的说实话。”他忍不住开口。
不释心想,谁说不是呢, 塔内全是偏激阴暗到刻薄的幻境, 寻常人很难勘破,所以城中多数的普通人都被强留在了幻境之中,过上了所谓幸福公平的日子, 渐渐成为了温持善的信众, 而修士就凄惨许多了,能挺过试炼幻境出来,也会很快被更高层次的宝塔吸进去继续试炼,如此高强度的道心问境,除非道心通透非常, 否则总有一个试炼会将修士击溃,沦为宝塔的养分。
所有的宝塔幻境都成了供养温持善心魔的熔炉,四个月过去,灵脉之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再没有人来挽救宝塔城,不释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你遇上了什么?”
卞春舟简单描述了一下:“不会都是这种剧情吧?”
不释双手合十,颔首:“阿弥陀佛,施主果然慧根颇深。”
……魔也不容易,天天都窥伺这种人间阴暗,难怪一点儿都光明不起来了,卞春舟撇撇嘴:“那你怎么没事?”
“因为小僧有灵脉护佑啊,也是灵脉指引小僧来找你的。”低阶宝塔这边已经没有修士进去了,现在进去的肯定是外来者,他肯定得来看一看,谁知道居然还是熟人。
卞春舟当然也听过宝塔城灵矿之脉的事,闻言忍不住有些讶异:“不是说,因为对抗持善尊者的力量,灵脉已经消亡了吗?”
“差不多,但尚存一息生机。”不释说完,没再继续说灵脉的事,“既然小师叔祖也来了,那我们去接他吧,我察觉到有人要破塔而出了。”
可惜,此次破塔而出的人是陈最,卞春舟见到人当即高兴地扑了上去:“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陈最用手中的刀将人推远两分:“我当然没事。”就是这幻境实在可恶,还总是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什么以杀止杀、还是以德报怨,听不懂一点。
“所以你怎么出来的?靠武力吗?”不会是把幻境里的人都砍了吧,像是陈最最会做出来的事。
陈最看了人一眼:“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我也不知道怎么出来的,那幻境之中一直有人问我修士是否应该对凡人完全忍让、哪怕凡人对修士刀戈相向、恶语中伤,修士也必须无条件退让,还有什么弱者即道义,理解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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