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最后的门将(138)

　　批评的声音逐渐变大，媒体开始挑刺霍奇森的一切, 包括他的战术安排和用人选择。贝克汉姆父子人迷质疑他为什么不上莱恩，切尔西球迷质疑他为什么双德只用杰拉德, 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车西人？

　　现在的车西还不是以后要用双层豪华巴士装球员并举办切超联赛的抽象俱乐部, 母亲（穆鸟）和父亲终于复婚, 他们堂堂铁血蓝军怎么你霍奇森了？小心我们让妈妈狂人喷死你！

　　外界癫狂到风雨欲来, 基地内部气氛同样紧绷。

　　霍奇森持续不断的失眠, 他在球员面前假装自己一切都好，可眼下青黑和疲惫不堪的神情不能为谎言披上遮羞布。所有人都知道他内心的纠结：用莱恩还是乔哈特？用兰帕德还是杰拉德？

　　风声鹤唳, 这是圣乔治公园基地的真实写照。

　　高压让每个人都难以喘息, 所有人都在情不自禁地思考：如果小组赛结束, 就得从巴西回家该怎么办, 媒体会如何口诛笔伐, 骂他们是群不中用的饭桶废物？

　　没人敢去细想。

　　莱恩把自己锁在浴室里泡澡，浴缸里飘着十几个姿态各异的小黄鸭。

　　浴室里一片寂静, 他背脊靠在冰冷的墙砖上，神经敏感到能捕捉到有着一墙之隔的杰拉德翻身的声音。

　　莱恩滑进浴缸, 把下半张脸埋在水里，只留鼻子通气。

　　他随机捏住一个小黄鸭，听见杰拉德又重重翻身，并且应该还轻轻叹了口气。

　　小黄鸭被举起和莱恩对视，他盯着天真无邪的黄鸭笑脸，感觉当男人当女人当球员都不如当只小黄鸭，它才不用操心球队淘汰与否的问题，它只需要无忧无虑地在浴缸水面游泳。

　　莱恩选择赤*地泡在水里，用一种近乎返璞归真的方式来追求最终答案。

　　邪恶莱恩露出苗头：乔哈特已经有过两次黄油手，在大赛场上的低级失误是很致命的，英格兰或许不应该再相信他。

　　善良莱恩想杀死邪恶的自己：但是人人都会出现失误，乔尼的丢球都并非黄油手引起，你们还是好朋友，莱恩·贝克汉姆，你不应该出现这种想法。

　　莱恩完全滑进浴缸了。

　　他睁开眼看着水面，感受水在皮肤的流动，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人类若干年前兴许是生活在深海水底重压下的鱼族，莱恩漫无目的地畅想宇宙，最终在差点憋死前重新浮出水面。窒息感很好缓和他近期无能为力的焦虑，莱恩坐在浴缸中，和右手侧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青年上半身赤*，湿漉漉的金发垂在耳朵旁边。

　　他平静地决定了：就像之前曾告诉过乔·哈特的那样，如果他不行的话，如果球队已经走到悬崖边，那就让他自己上吧。

　　邪恶莱恩：哦耶！胜利！

　　邪恶的坏蛋莱恩披上浴袍，准备去找主帅聊聊。

　　他选择直面内心或许不那么友善的邪恶想法，并且准备劝说霍奇森接受。

　　反正英格兰差不多也要回家了——就现在这个局势，如果意大利输给乌拉圭，那英格兰就要在赢哥斯达黎加的基础上，再进五个球，才能力压哥斯达黎加出线。

　　这几乎是必输的局势，霍奇森干嘛不赌一把，让他上场？

　　但出乎意料的是，霍奇森竟然拒绝了他。

　　他们俩站在主帅房间外的阳台说话，扰人的蚊虫到处都是，莱恩尽量克制住内心的烦躁，侧耳认真听太公在说什么。

　　他说：“我不能把你换上去，莱恩。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能这么做。乔之前两场发挥还行，中途换下是对他的不尊重。更何况，如果败局已定，媒体会把你当成突破口，我不能那么做。”

　　莱恩清楚霍奇森的拳拳爱护之心，他压抑着怒火，说：“先生，我不关心媒体在说什么。我看过我父亲在世界杯红牌下场后的所有报道，他们把你捧上天，又随时可以把你踩进泥潭。一个球员如果想要踢好球，就必须学会让媒体滚蛋。”

　　“先生，”他说，“让我试试吧。还行永远不是最好，更何况英格兰已经站在了悬崖边，我会零封的，您相信我。”

　　霍奇森神色有瞬间动摇。

　　但片刻后，这位老人还是固执地摇头，“不，抱歉，我不能。不过莱恩，你可以上场去踢前锋，我们相信你的进球能力。”

　　“他妈的，我不踢前锋！”

　　莱恩没忍住爆了粗口，绿眼睛里满是怒火。

　　“先生，你让我去踢前锋、去进球，”莱恩不断深呼吸，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被捏的咯吱响，“我都接受。但接受从来不代表喜欢！请您看清我的场上位置，我从来都只是个门将。我热爱门将，也热爱扑出每一个球后的成就感。”

　　太公被他吓呆了。

　　他从来没想过一贯老实可爱的莱恩会突然爆发，以近乎顶撞的方式和他说话。

　　如果换作旁人，霍奇森就算脾气再好也会让对方滚，主帅在更衣室的威严绝对不允许被动摇——可莱恩不是那种坏小子，小贝克汉姆平时的好形象发挥了作用。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心中已经藏了很久的不满没有宣泄。

　　只是还不等霍奇森说话，莱恩就很快冷静下来。

　　他迅速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顶撞您的，只是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噢——”霍奇森下意识喃喃道，“这没什么，莱恩，我会认真考虑的。”

　　莱恩点点头。

　　他短促地说了一句“您好好休息，晚安”后，就匆匆离开霍奇森的房间。

　　*

　　次日清晨，等到球员再次来到餐厅时，他们发现莱恩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这一次的面包上的芒果酱由他本人亲自涂抹，餐刀抹平酱料时，玫瑰左手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此时频道或许应该切到人们常看的家庭伦理剧，耐心勤劳的丈夫为还未起床的妻子准备早饭。可莱恩脸上表情没有任何笑容，他冷淡的神情不像是在抹酱，倒像是要把面包杀了。

　　打着哈欠的维尔贝克被吓得一激灵。

　　他下意识开始回想，纳闷地发现自己这两天也没和铺人打架。

　　那莱恩究竟是为什么不爽，球队成绩吗？

　　神灯兰帕德很快也抵达餐厅，他先是为红军红魔今天没拆桌子惊讶几秒，紧接着敏锐地发现红魔们个个低着头，像鹌鹑似的埋头苦吃早餐。

　　这就有点不太对，昨天他们还在讨论小组赛回家的话，会在报纸上看见自己什么样的评价呢。

　　兰帕德去归还莱恩的幸运星项链，他对乌拉圭没上场，但当时忘记还了。

　　“谢谢你，莱恩，”神灯笑着啾啾玫瑰侧脸，“等下次有机会，我再问你借。”

　　莱恩：“嗯。”

　　得，破案，他们的小贝克汉姆生气了。

　　*

　　于是等杰拉德抵达现场并接受到兰帕德的眼神示意后，他拉开椅子坐在莱恩身边，咳嗽两声，尽可能捏着嗓子问：“莱尼，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球队的事不用你操心的，输了还有哥哥们在呢。”

　　听到这话，莱恩划煎蛋的力气变大。

　　他讨厌这种被当着小孩照顾的感觉，他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他，莱恩·贝克汉姆是一个靠谱的门将！

　　不是遇到挫折只会哭哭的流泪猫猫头！

　　但靠谱门将莱恩才不好意思当众说出自己的想法，那样绝对会一下子引爆餐厅的气氛。所有人肯定要笑到上气不接下气，鲁尼指不定还会把嘴里的煎蛋笑喷出来。

　　然后杰拉德就会喝止他们，再怜爱地摸着他的头，用一种和小猫猫说话的夹子音安抚他——

　　“哎呀，怎么会呢？我们莱尼现在就是成熟的大人了，只是你毕竟才18岁嘛，有些重活累活还是先交给乔办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别以后了史蒂文，莱恩淡淡地想，咱们带嘤没以后啊。

　　当然，小贝克汉姆也知道杰拉德是一片好意，于是他没有发任何小孩脾气，而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老师留的家庭作业太难，我不会。”

　　结果这话说了还不如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