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本能抓住面前人的袖子,弥生只能猜测这是自己的弟弟了。
……很想说一句等我回来,很想说哥哥一定不忘记阿治,但现在连未来有没有都不确定,还是不说空话了。
“带着织田作……去光明那边。”
我有说出来吗?阿治有听到吗?
住在玻璃瓶的小鱼,喜欢挠人的小黑猫,走路歪歪斜斜的小螃蟹,有听到吗?
弥生:“……哥哥一直……爱你……”
【使用技能吞,吞掉那张书页。】
夕阳永坠天边,港口复归平静,在漆黑一片里,系统终于传来延迟了很久的提示音。
【已为您使用,羁绊值+???,当前羁绊值???】
……
【……感谢您的努力……滴滴……链已生效,陀思妥耶夫斯基,判定死亡。】
第69章 送你(31)颗棉花糖
……总算赶上了。
大系统长舒一口气, 深觉自己解决了一桩麻烦事。
大系统不能明目张胆对弥生说:你醒啦,陀思已经把你写进书里了,快想办法吧。
他只能做职责范围内的暗示, 否则就是对宿主的任务做过多干涉。
如果不让弥生因为织田作之助着急传送, 以弥生这个不长进的小米虫性格, 大系统真的很害怕弥生下一次使用系统能力就是因病离开发动【链】技能。
系统与小世界相冲突,当然是小世界规则先生效。届时书页内容起效,弥生被强行抹除,世界线重启,一切白干。
所以要抓进在弥生支撑住的时候诱导他快点使用技能,只有这样才有转圜的空间。
至于留给这个世界众人的情绪……
大系统转了转自己的代码。
那就不是自己的参考范围了。
=
他一身和服, 从传统的日式阶梯上走下。朝阳给弥生身缘着上一层明净的光。庭院的背景有高大的树木, 草花上有露珠, 蜘蛛结网于草间,网得水珠晶亮。
弥生的影子变形了在半球的水珠上印出, 小时候的太宰治就悄悄观察水珠上模糊的影子。
为什么水会映照出人的影响呢?——太宰治某天无厘头地问。
小小年纪就修完了别人十几年才能学会的东西,太宰治当然不是不明白物理学原理, 弥生认为自己的弟弟总是在思考一些深刻的问题,弥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他只会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环绕着太宰治。
“阿治自己研究一下!”
年幼的太宰治会非常别扭地说:“我的伴读哥哥好不负责。”
我的哥哥……
太宰治抱着已经失去气息的身体, 非常固执地把手压在弥生的胸膛。
“……是不是还有一点频率……”
还有吗?
是我的手在颤抖啊。
窗外雨水瓢泼落下, 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完全不起作用, 她不可置信, 而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织田作之助:“……太宰。”
太宰治的手还压在原处, “不流血了, 现在……”
不流血了,怎么没有好起来。
太宰治最看不惯那种讨厌的、拖拖拉拉的电视剧, 尤其主角永失所爱后表现的不可置信简直是浮夸到吓人的演技。
……自己怎么能成为烂俗桥段的演员呢。
弥生安安静静躺在太宰治怀里,鲜血染红了弥生的衣服,发尾被鲜红粘粘在一起,如果是平时,弥生一定会不高兴的。
自己的哥哥是个爱干净的家伙,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气。
和竹林一样,像冬天初雪砸进被窝的味道,有时候沾染厨房的焦糖味,这样的人总是看着食谱研究螃蟹的新做法。
弥生是喜欢干净的,是爱美的,是喜欢依靠别人的。
是胆小的,是最懂得爱人的,是……
太宰治的手终于从弥生的胸口移开,动作带着一种呆滞的机械,他的手指指节碰上弥生的面庞。
太宰治忽然感到一种恐惧。
没有灵魂的躯体和正常的躯体有着微妙的不同,哪怕怀里的人刚失去呼吸不久也是一样。
他仍是温热的,仍有着玉一样的身体,你却清晰觉得自己被拒之门外。
“阿治喜欢螃蟹?”
“早上吃了饼干再读书吧。”
“我相信你呀,阿治最聪明了。”
太宰治的绷带早就散落一地了,那是哥哥痛苦和慌乱中扯下来的。
“……哥哥?”
太宰治轻声喊道,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么笨。
我的哥哥把我丢掉了。
太宰治第一次见到弥生的时候,弥生就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他看起来游离在那场虚伪的葬礼之外,所有人掉着眼泪,所有人隐晦地出演。
可是弥生站在那里,好像真的有点难过。
那时候太宰治想,要是这个有点奇怪的人能成为自己的伴读就好了。
他看起来不太一样。
他看起来和这个精心装点的窒息玻璃瓶不同。
弥生第一次在太宰治的袖口绣东西的时候,太宰治揣测过他的用意。
是真的在乎我吗?是真的爱我吗?是想要谋求我的好感吗?
是真心吧。
等小螃蟹爬上他的衣服,太宰治心底带着隐秘的快乐和不安。
是真心吧。
很多次,太宰治把额头贴在弥生的怀里,耳朵贴着弥生的心跳,窗外大片叶子在雨滴的空隙间惊慌地闪躲着,屋里的小人数着哥哥的心跳,等待下一声惊雷。
门外有人走来走去,木屐踩在地板上哒哒地烦人,茉莉花开了,又被雨打湿淋透,没有生命力地依附在叶片上。为了确认弥生的爱,为了确认弥生的活力,这样贴近的动作太宰治做过很多次。
很多次……
太宰治已经习惯,耳朵贴着哥哥不强劲的心跳,盘算着天气,盘算着未来,盘算着冒泡的小心思,盘算爱。
什么也没有了。
织田作之助:“太宰!”
太宰治转过头,弥生在他怀里安静躺着,才渗过血的耳朵贴着太宰治的心跳。
太宰治:“怎么了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你要去哪?”
太宰治:“嗯,回家吧,我和弥生先回家了。”
毛骨悚然的悲哀爬上脊背,织田作之助忍不住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弥生说……你……”
太宰治:“好了,我们先回家了。”
我不想听到弥生说什么。
我没有听清。
我的哥哥流着血,内脏都在破裂,他扯着我的衣服,拼命索取我的温度,这种时候我怎么听得清呢。
我什么都没听到啊,哥哥。
再给我说一次吧。
关于早上不许不吃早饭,上班不要欺压下属,多去和朋友玩乐,还有不许不乖的事。
关于太宰治找不到生命的答案,在黑色里觉得无聊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关于你想送太宰治去光明那边的事。
再说一遍吧。
……求求你。
说好要在离开前去一次旅行,我连异能特务科的关系都打点好了哦。
看电视剧好奇人家的点心,实验三天都没做出来,不再试试了吗?
……不是说以后还会回来吗?
太宰治忽然停住脚步,他有种不能支配自己身体的错觉,好想抱着哥哥睡觉,就像每次心情不好被弥生抱在怀里,可以坏心眼玩哥哥的腰环,卡着弥生不高兴的点收手撒娇。
好想……
好想你。
真奇怪啊,你就在我怀里,我们十分钟前还在说话,我怎么会这么想你。
织田作之助追上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陪在太宰治身侧。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天上挂着一枚圆圆的明月。
太宰治无端笑起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弥生会把这种月亮叫做蛋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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