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爹在他生辰时送给他的,听说天底下就这么一颗,可以让快死的人吊住三天性命。
萧善盯着软榻上的沈玉衡,只犹豫片刻,便把丹药从锦盒里取出来,轻轻搁进沈玉衡的口中,全然不似方才和萧不吝说话时的冷淡,声音温柔地开口,“把药吃了,倘若你当真天命不凡,就熬过这三日。”
总之这东西留在他这也没什么用,他没有法力,又不能修魔,从不离开宗门半步,给沈玉衡吃正好。
他坐在榻边,给沈玉衡掖了掖被角,低低道,“我听说过你,不过我只见过你娘,没有见过你,每回剑道大会你娘都不带你来,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沈晚潼不许沈玉衡学剑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更不许沈玉衡接触他们这些修士,好像生怕沈玉衡跟谁跑了似的。
但萧不吝常常提起沈家人,说沈玉衡天资傲人,说沈徽也不逊色,俩兄弟好得不得了,说得多了,萧善总以为自己已经跟他们很熟了似的。
他望向窗外晴朗的天日,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沈玉衡,活下来吧,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你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萧善叹息一声,看着服下丹药,却仍然沉睡不醒的沈玉衡,无奈地起身离开。
一连三日,萧善每天都会来看沈玉衡。
萧不吝嘲笑他,说他儿大不中留,眼睛都要长在沈玉衡身上了。
萧善气得踹他一脚,把他踹出天元殿去,“你怎么天天那么闲啊?滚远点。”
他爹到底是怎么当上宗主的,这个问题萧善一直想不通。
他们的宗门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来这里的所有人脾性都有些古怪,却无一例外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他们热爱这个宗门,也喜欢宗门里的其他人,就好像他们是有血缘的一家人般亲密无间。
这大抵可以归功于他爹的功劳,谁让他爹在宗门里就是个人尽可欺的软包子?
上回他还看到扫地的刘婶子拿着扫帚追着萧不吝满宗门地打,险些把他笑得喘不上气。
萧善自言自语般跟沈玉衡说着宗门里的事,大到除魔,小到谁和谁看对眼结成了道侣,好像在沈玉衡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他年纪太小,在宗门里没有同龄的弟子,也就沈玉衡跟他还算年纪相仿,所以才迫切地希望沈玉衡赶紧醒过来。
“等你醒了,咱们可以一块偷爹的剑御剑飞行去,你带我去魔域看看吧,听说那里有座临夜阁特别好玩。”萧善说着,眼底微微黯淡几分,“我娘好像也在魔域,如果顺路的话……”
说了一半,他倏然意识到这话不应该说出口,声音微顿,他紧紧闭上了嘴。
瘦小的身躯在烛火掩映下微微颤抖着,半晌,萧善抹了抹眼睛,起身端起烛台,“你睡吧,明日是最后一天,我希望你没有浪费我那颗药,否则我会去找你娘赔我的。”
忽然间,沈玉衡指尖在夜色里轻轻动了动。
萧善眸光一顿,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凑近过去,沈玉衡果然又动了动。
他愕然地抬头,却见沈玉衡缓缓睁开了眼,一刹那,萧善连话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你、你醒了?”
沈玉衡没有回答,静默地从软榻上爬起来,却被萧善急忙扶回床上,“你现在还不能乱动,我去叫李长老过来!”
他转身刚要走,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淡淡声音,“药,多少钱?”
萧善身形一僵,随后不可置信地缓慢转过头来,“你一直听得见?”
“嗯。”沈玉衡声音平静,又重复一遍,“多少钱?”
萧善抿了抿唇,“那是无价之宝,我爹送我的生辰礼。”
“哦。”
萧善默了默,把烛台砰地一声放回桌上,“哦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吃了我的药,从今以后就是我家的人,一辈子欠我家的人情,要给我家当牛做马。”
真让他失望,沈玉衡居然是这么不懂礼节的人,幸好他也没什么礼貌。
话音落下,沈玉衡抬眸看他,低低道,“我知道。”
见他居然这么果断答应,大殿内气氛有些尴尬僵硬起来,萧善轻咳了声,又道,“这是便宜你了,其实我爹昨天说想收你当徒弟,你现在入内门的话就是首徒,偷着乐吧你。”
他们宗门现在的确是小了点,但是以后会变得很大的,萧不吝那么爱捡人回来,这个宗门迟早得人满为患。
他也会努力的。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却没等到沈玉衡的回应,更加尴尬起来。
萧善手足无措地端起烛台,又想起沈玉衡兴许会用,赶紧搁回桌上,语无伦次道,“行了,我不管你了,一会李长老过来会给你看病的。”
说罢,他转身逃也似的离开,却在踏出门槛前,听到沈玉衡轻轻的声音,“多谢,萧善。”
萧善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被门槛绊死,立刻爬起来慌不择路地跑远,只是耳尖红得好像要滴血一般。
——原来沈玉衡也知道他啊。
不过,如果不是爹的原因,沈玉衡恐怕一辈子不会知道他叫什么吧。
他知道自己是个半魔,不修魔的话就跟凡人没什么区别,比起沈玉衡这样天资卓越的人,就像天上的鸿雁和树梢的麻雀似的。
但是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嫉妒沈玉衡的。
爹说过,这世上人人各司其职,有的人天生本事大,却孤高自许自私自利,有的人没什么本事,却可以帮助到别人。
爹还说,他将来会当宗主,这些有本事的人,就像一颗颗需要琢磨的璞玉,要靠他这个工匠来细细挖掘,精心呵护,如此一来这些有本事的人才能发挥更多的本事,而他也就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宗主可不仅仅是一个宗门里最厉害的人,而是一个宗门里,最懂得珍惜怜爱弟子的人。
厉害的人天底下多的是,好宗主却少之又少。
他现在就挺怜爱沈玉衡的,都快死了,多可怜啊。
萧善蹲在墙角,偷听着殿内李长老给沈玉衡看病的声音。
听李长老的话,沈玉衡好像奇迹般地没什么事了。
不过那怎么可能是奇迹,还不是因为吃了他的药。
虽然那药是他爹给的吧。
所以,从今天开始,宗门里又多了一个人。
萧善想到这,心底隐隐期待起来。
沈玉衡会喜欢他们的宗门吗?会喜欢爹还有其他弟子吗?会喜欢他这个虽然是凡人但是长得帅人品好还受欢迎的元禄宗少宗主吗?
反正爹肯定会很高兴的,沈玉衡很厉害,将来说不定会成为宗门里的第一位剑仙,到时候他们要给沈玉衡专门修一座殿宇,叫什么名字好呢……
算了,想名字好麻烦,就叫剑仙殿吧。
直到李长老出来,萧善才悄然离开天元殿的门外。
再后来,他和沈玉衡同吃同住,一起练剑,一起看书,一起踹萧不吝的屁股,那段日子每每想起来好像都泛着金色的光辉,每天都是开心的。
他想,就算将来他当上宗主,也要当沈玉衡一辈子的好兄弟。
直到,某日。
沈玉衡出山除魔,爹去拜访其他宗主,宗门里只剩下萧善一人。
他和往常一样打扫着大殿,却在身后听到了一道温柔的声音。
萧善回过头,看到了好像在梦中般的场景。
他娘居然来见他了。
萧善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地,直到娘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善儿,你都长这么大了?”
娘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他甚至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这是一场梦境。
娘抱住他,就像小时候那般亲了亲他的额头,泪水瞬间从眼眶滑落,萧善扑入母亲的怀抱,泣不成声。
他好想娘,好想好想。
当年娘是主动离开宗门的,那时人类与魔修剑拔弩张,她不想她的身份会影响到萧不吝和萧善,给萧善留下了一封信便回到了魔域,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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