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心的谎言就像是一层透了光的薄纸,轻轻一戳就破了,而希望后的失望,反而比纯粹的失望更加伤人。
江曜眼中的希冀其实并不真切。
若是他如今点头,或许江曜会得到一时的安慰,但他在幻境的影响下,他恐怕立马产生怀疑,而摇摇欲坠的谎言只会将他推入无底的深渊。
江曜现在不能再受任何负面情绪的刺激了。
更何况,在这样的心魔幻境中,若是靠着谎言侥幸破境,那么谎言一旦被戳穿,日后定会心魔再生,轻则修为受损,修炼滞缓,重则走火入魔,被困在心魔中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所以,就算是看着江曜痛苦至此,他也只是眸光微动,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而也就是那一瞬间的迟疑,让江曜眸子里好不容易亮起的光再次黯淡了下去。
“哈,哈哈……”于是,不等玄师开口,江曜的嗓子里突然发出一阵低笑。
他突然松开玄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但依旧掩饰不住他脸上那抹难看到了极点的弧度。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他还在低笑着。
“是我逾矩……”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架不住声线中还是出现了藏不住的悲哀与自嘲之意。江曜他低下头,任凭散落的发丝遮盖住自己的脸。
他不该奢求更多的。
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情,玄师刚刚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他怎么可以当了真,又怎么可以去奢望那人的垂青?
悲凉之意他的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就像是被冷风吹落的枯叶,虽然本已经凋零,但终究是连最后一点浮于表面的希望也化为了乌有。
玄师甚至从江曜灰败的面色中窥见了些许万念俱灰。
其实,若是放在平常,玄师并不觉得江曜会就此一蹶不振,但这里是蛊人布下的幻境。
在这场幻梦中,哪怕一丁点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无限扩大,更何况江曜的情况本就危在旦夕。
怎么办?不知不觉,玄师已经伸出了手,但在触碰到江曜的一瞬间,却见江曜猛然瑟缩了一下,直接跟他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他在害怕自己。
“小曜……”玄师低唤了一声,见江曜还是没有反应,不由得眉头微微皱起。
还有什么办法……玄师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心中那股异样的慌乱正在不断蔓延。
他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这种束手无策,似乎所有东西都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的时候。
江曜……他看向不远处那个孩子,也许是因为自小便看着他长大,在面对江曜时,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心软。
而现在的江曜瑟缩在他面前,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呜咽小兽,玄师光是看着,便只觉得心尖上蔓延出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来。
他想告诉江曜,他其实并不排斥江曜的触碰,他也不会因为江曜之前的行为而对他产生厌恶之感,只是无论如何,对于江曜的这份感情,他都不可能就轻易地许下任何承诺。
不光是问心有愧,也是为了幻境,更甚者,还是为了江曜的未来。
那他还能怎么做?玄师微皱起眉头。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牵丝蛊还在蔓延,时间拖得越久,对于江曜来说也就越是不利。
等等,江曜痛苦的根源是什么?大脑飞速地转动着,玄师思索着进入幻境之后的一系列事情,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一闪而逝的线索。
是对他的感情吗?不过以他对小徒弟的了解,就算是被自己拒绝,他也不可能纠结痛苦至此,毕竟他应该早就有所准备,否则也不可能对着自己将这份感情隐瞒如此之久。
江曜早就知道他和自己不可能有结果,甚至还可能让他们的师徒感情出现裂痕,所以才会将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死死捂在心中,不让他知晓半分。
可是自己刚刚也已经很明确地向他表明,他不会怪他……
但思及此,玄师脑海中突然又闪过刚刚江曜那细微的神情变化。
一瞬间,就像是黑暗中陡然亮起一缕烛火一般,玄师突然呼吸一滞。
心口处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奇妙情绪从心口漾起,玄师像是才忽然想起,有些事情,只靠言语,或许是无法传达的。
一句话的分量实在是太轻了,一张口便能说出来,若没有实际行动作为印证,就算是真心之语,有时也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是这样吗?
他看向逃避般的江曜,深吸一口气,心中像是走马灯一般闪过无数念头。
如果相拥不足,亲吻也不够,那他还能做什么?
江曜心中对他愧疚,甚至让他崩溃的最根本之处又究竟是什么?
呼之欲出的答案在玄师心头萦绕许久,让玄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但半晌,他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
也罢,反正也正如他所说,他并不在乎……是吗。
更何况这只是个幻境,只是一个梦。
就算是依了这小子又如何。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没有更多的纠结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只是忽然向前,抓住江曜的肩膀,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师……师父……!!?”
江曜变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突然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转眼,入目便尽是摇曳的烛火和大红的帐幔。
还有那张在烛火和纱帐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冶的容颜。
他看着那张脸和自己近在咫尺,而再往下,鲜红的婚服滑落,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大片雪白的肌肤。
那吹弹可破的皮肉上还残留着青青紫紫的痕迹,让江曜惊异的同时,无法掩盖的生冲动却让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眸光中也沉下一道暗色。
但与此同时,巨大的愧疚与自我厌恶之情也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掀起滔天巨浪。
不可以……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江曜下意识便想逃跑,奈何身后抵上了冰冷的床板,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疯狂躲闪的同时,却只能看见玄师离他越来越近。
不可以……江曜无声地呐喊着,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反应不受自己控制般地越来越强烈,心中的苦涩一点一点酿成了绝望。
他已经错了。
又怎么可以一错再错。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不想再去面对现实,却突然感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
冰冷的吐息打在耳畔,玄师的声音如平地惊雷一般骤然响起,打了江曜一个措手不及:“别怕,是梦。”
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面颊,玄师的声音很轻,像是无奈的妥协,又似是一声叹息,“所以,在梦里做什么都可以。”
“我说过,我真的不在乎。”
“小曜,信我,好吗?”
……
江曜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团烈火吞没。
热意好像要在他的体内炸开,让他只能抓住身边救赎似的那一抹冰凉,如同溺水之人抓紧身边的一块浮木,将它紧紧揽入怀中,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似乎要将其融入骨血。
忽然间又是天旋地转,他像是误入在烈火地狱,没有任何方向,智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只能凭着本能寻找着可供离开的出口。
“对不起,对不起,别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只是不断地呢喃着,如同无根的浮萍一般,被自我厌恶与被抛弃的不安的狂风暴雨击打得溃不成军,独自沉浮。
但恍惚间,他似乎又听见一声叹息。
“我在。”冰凉的触感自身下延伸,尖端带着些微的热意,在他脸上轻轻摩挲着。熟悉的声音中透着些紊乱的气息,似乎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
“我在的……小曜。”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了他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
怀中的冰冷似乎也开始渐渐变得炽热,但江曜心中那阵无法排解的躁动却在这时奇迹般地有了散去的迹象,就像是漂泊已久的行船终于找到了可供停泊的港口,让他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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