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弄的玩意罢了。”
凤临涯看着那鲜红的穗子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愣了愣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怎么,想听?”
那语气突然和记忆中的声音重合了起来,凤临涯下意识地点头,却没看见凤衣荼突然僵住又恢复的表情。
坏了。凤衣荼捏着笛子,讪讪地想。
一不小心又和他用以前的语气说话了。
不过也只是吹一支曲子,应该不会影响什么的。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将竹笛举到了唇边。
凤衣荼吹的是《离人归》。
这首曲子是几百年前浩劫中一位大能的妻子所写,过去曾在南域风靡一时,但如今金戈平息,唱这首曲子的人也少了起来。而他则是偶然所闻,却被曲中的凄婉之意所震动。
那时候他想,若不是凤家,他不知道那时又会有多少的百姓如同这支曲子中的女子一般失去挚爱,望断愁肠。
“兄长的笛声,为何如此悲伤?”曲毕,凤临涯不由得开口问道。
“因为——”凤衣荼看向天上的那轮明月,“这首曲子中的主角再也回不来了。”
他回过头,看向不知所措的凤临涯,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些怅然,“所以家主,南域的百姓需要您。”
南域的百姓需要他的弟弟,就一如需要当年那场浩劫时的大能一样。
在那之后,凤临涯便很少来找凤衣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凤临涯的那句话,他将几乎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突破之上,直到凤衣荼十四岁生日那天才亲自为他送来一支精心挑选的玉笛。
然后,在临近凤临涯觉醒的日子,他终于突破到了五阶。
他亲自主持了凤临涯的觉醒仪式,在觉醒石破开虚空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是与他十分亲近的灵喾。凤临涯的心脏跳得十分欢欣,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让他蓦地站起身来。
是孔雀!那光影快要成型,透过那模模糊糊的影子,仿佛有人在惊呼。
孔雀,凤凰的直系后代,极品火属性灵喾。
凤临涯的嘴角不自觉地轻扬。
真好,他想。
兄长与他亲近,兄长的灵喾也与他的灵喾亲近。
只是,等那光芒彻底散去,台下却是一片哗然。
怎么会是白孔雀?
若说孔雀是顶级火属性灵喾,那么作为其变异灵喾的白孔雀,就只能称得上一句平庸,甚至在凤家这样普遍天赋较高的家族中,这种终其一生最多只能触碰到四阶门槛的,甚至可以算是最末流的弱灵喾。
其实,若是这样的灵喾放在普通的弟子身上还好,最多不过是比别人修炼得慢些,对于这种天赋不足的弟子,凤家也会有专门的安排,他们自有去处。
但是,凤衣荼是凤临涯的亲兄长,而在凤家历史上,家主的兄姐往往都不会太弱。
他们是家主的左膀右臂,亦是除了家主之外凤家的支柱。而凤衣荼,虽然能力足够,但天赋未免太差了些。
一时间,凤家校场内,在场的凤家子弟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凤临涯已经是五阶的修为,耳力自然也足以听见场中子弟的议论纷纷。
不对……他听着那些或惊讶,或叹惋的话语,手有些微微颤抖。
不对,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怕自己看错了场中的景象。
他和凤衣荼本该并肩而立,就如同过去不为长子的历任家主和他们的兄姐。
可是他知道,要做凤家核心手腕和实力缺一不可,白孔雀灵喾,那便意味着,自己的距离只会和凤衣荼越来越远。
凤衣荼会被排挤出本家中心,按照凤家的历来的规矩,他甚至有可能会被送出依澜岛,去往其他分家。
这一去或许便是好多好多年,或许直到他死,他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他不要。
在觉醒台上的凤衣荼同样听见了台下的哗然。
只是,和那些人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的内心此刻却无比平静。
他其实真的不在乎灵喾的强大与否,就像陈芷枝从不期望他有什么大出息,只要人品端正,然后幸福安康就好。
所以,他看着那道白色的优雅鸟形虚影,还有心思笑着想,不错,长得挺好看。
配得上他这张风流倜傥的脸。
不过……突然,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又微微皱起,灵喾不够强大,似乎的确也会带给他一些麻烦。
那是许管家前些日子才追查到的线索,和之前卷宗类似的灭门案,好几年之前,凤家家主刚刚更替根基不稳之时,南域也曾发生过,但那时凤家花了心思去查,却并没有查出什么东西,由于是个例,因此也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巧合。
只是,如今这种事情再次出现,很难不让他们将其结合。甚至,就在不久前,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顶风作案,南域竟然又出现了一起类似的案件。
他甚至都已经想将此事上报给凤家高层,但却被许管家阻止。
许管家说,这事情他追查得越深,越觉得不对劲,上一次的灭门案中幸存了几具身体没被彻底烧坏的尸首,而根据情报,那些人的死因竟然都是灵力爆体而亡,但是从他们身上又找不出任何灵喾的痕迹。
这事情太过蹊跷,一连串灭门案背后或许还藏着什么惊天的阴谋。而凤家在南域屹立这么多年,族中高层有不少都已经对凤家产生了一种盲目的,认为凤家在南域无人能敌的自信,他怕这事情一旦向那些长老汇报,反而会让有些冲动之人做出打草惊蛇的决定。
所以,当今的凤家高层之中,知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许管家和凤衣荼二人。而如今他觉醒了这样弱的灵喾,再加上凤临涯已经到了五阶,恐怕过不了多久凤临涯就会正式成为凤家家主,到那时,一但这件事情被查足够的线索上报,那么凤临涯也会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预感,这件事情背后绝对不简单。而凤临涯性格直率,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势必会直接追查到底。
他并不想让凤临涯淌进这趟浑水,那一桩桩灭门案太过诡异,根据附近的居民而言,经常只是一夜过去,那些个家族就惨遭毒手,而周围的人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听到。即使是五阶强者,也不可做到这样的程度。
他想赶在凤临涯上任之前查清楚这些事情。抱着这样的想法,没过多久,他和凤家的长老起了争执。
凤家的几位有资历的长老都在试图劝说他早些卸任,让凤临涯执掌凤家,而他虽然有自己的由却无法言明,因此最开始推拒几次还好,次数多了,虽然凤临涯并不介意,但族中却早已经起了他贪图家主之位,不肯放手的传言。
那段时间他和族中长老闹得很僵,而除了知道他心思的许管家和他那一脉,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对他指指点点,有些就算当面不说,但若是在背后提起他,也难免多了几分鄙夷。就连陈芷枝也开始劝他,让他莫要为了一个没必要的位置而自迷双眼。
凤衣荼有苦说不出,而面对着对他一向温和的陈芷枝,他既想告诉她真相,却又害怕她为了自己担心。因为随着许管家调查的东西越多,他得到的情报也就越让他心惊。
所以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到了后来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他告诉族中长老,他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为了凤家勤勤恳恳这么久,却仅仅因为一个灵喾就要将所有东西拱手让人。
然后,在长老们对他彻底失望,准备强行将他废黜的那一晚,他见到了那个人。
那时候他和陈芷枝已经分开居住两个院落,那个面容年轻却语气老成的锦衣人突然降临在他的面前,看他宛若在看一只蝼蚁。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在凤衣荼快要忍不住呼救的时候,这才施舍一般地开口,听说,你想做凤家的家主。
他的心几乎在一瞬间提了起来,脑子疯狂转动着,想要从记忆中找出一张与之匹配的脸,可惜并没有成功。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这个人的身份,却听见他对着自己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接着道,做个交易吧小东西,老夫让你当上凤家家主,而你带领凤家臣服于老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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