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人妖殊途。人修的壳子,并不能与我融合。”鬼哭辛说,“我要换个壳子。”
钟隐月骤然明白了,他面色一沉:“你想要沉怅雪做你的壳子。”
“聪明呀。”鬼哭辛说。
怪不得沉怅雪要钟隐月杀了他。
他不想做鬼哭辛的壳子,他也知道一旦由他做了壳子,鬼哭辛可就愈发难杀了。
那个傻子……
钟隐月怒得手握成拳,暗自咬紧牙关,眉眼都一阵阵抽搐。
灵泽听懂了许多:“所以,是因为沈弟子早已与他共魂,此次命锁才会失效,更无法反抗他,在血战中杀了这么多人……”
众人若有所思——这一段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他们都陷入了思索。
“沉怅雪在哪儿。”
钟隐月问他。
望着他难掩愤怒的神色,鬼哭辛噗嗤一声笑了。
他从腰间解下一瓶紫虚瓶。
“对我来说,那只是一具躯壳,和一本剑法。”鬼哭辛说,“与物件别无二致,所以就在这里面。”
钟隐月瞳孔一缩。
紫虚瓶向来是存放法宝之物,他竟把活人塞进去!
“你说什么!?”有人大惊,“你竟把他放在那里面!?”
鬼哭辛抬起手,将食指压在唇上,朝着那人无声地“嘘”了声。
他晃晃紫虚瓶,好整以暇地望向钟隐月。
“知道吗,玉鸾。”鬼哭辛说,“把活人放在里面,会如何。”
钟隐月心中隐隐有了不祥之感。
他紧蹙着眉看着他,不作回答。
“法宝存入此处,是以紫虚瓶的法术使其缩小,存放其中。”
“可是对法宝之物的缩小之术,用在常人身上,那是完全不同的。”鬼哭辛说,“对于活人,紫虚瓶的缩小之术并不能完全使用。倒也并不是不能用,只是使用时,无法缩小的地方,便会硬生生折断,强塞进去……”
钟隐月脑子里嗡的一声。
耳边立即嗡嗡作鸣,他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紫虚瓶,脑子里全是方才鬼哭辛那一段话的回响。
或许是难以相信,一段话在脑子里回响了十余遍,钟隐月才堪堪明白。
无法缩小的地方,会硬生生折断,强塞进去。
他折断了他的骨头,把他强塞进了那个只会装法宝物件的瓶子里。
他折断了他的骨头。
把他强塞进去了。
就在那里面。
鬼哭辛朝他晃着瓶子,笑容戏谑。
外头的雨突然大了。
第126章
刹那间, 玄雷轰鸣,剑光狂动。
滔天的杀意涌上心头。钟隐月心中的理智皆数散裂,只余满腔怒火杀气。
他拔出剑, 身下玄雷轰然袭向四周。
他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朝着鬼哭辛杀了过去。
鬼哭辛伸手往背后一探,竟也抽出一把剑来。
剑上血光重重。
两剑相击, 卷起肆虐剑风。
“还给我!”
钟隐月两眼通红,剑上玄雷愈发刺眼,鸣声如嘶嚎。
“我叫你还我!!”他大喊,“凭什么!凭什么都这么对他!!”
“因为就是这样的天道!”鬼哭辛大笑起来, “你真以为你救得了谁吗!?”
“少痴心妄想了,玉鸾!谁也没法逃的,都要死在我的道下!”
“谁在乎你那狗屁的道……我要你把他还我!!”
“还你?为何要还你!”
两把剑击在一起,剑身上的灵力相互较着劲。电光火石间,鬼哭辛的笑容越发疯狂,“我前世便是如此的,他迟早要死!不过一条贱命,我想如何便如何!”
“一只兔子,原本就该由我吃了!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他早要你亲手杀了他!”
“他自己都知道,这种烂命,没法在这处处都要杀他的世道里活着!你是他师尊,看得却没他透彻,连杀他是让他解脱这等事都看不透!”
“钟隐月,你枉为人师!!”
“这世上有哪个师尊称得上一声师尊!”钟隐月大骂起来, “欺压弟子,包庇罪行,光明正大地拿着命锁和未行的罪名侮辱灵修,这世上还有真正的仙人不成!?”
“若杀了弟子才能称一声师尊,这狗屁师尊我不做也罢!!”
“把他还我!”钟隐月歇斯底里,“他是不是真的想死,我比你明白!还我!!”
鬼哭辛哈哈大笑起来,他手上用力,猛地劈出一剑,将钟隐月击飞出去。
钟隐月被一剑掀飞,撞到墙上。
他撞碎一堆书架桌椅,还将墙面都撞碎了,整个人都飞出了山宫出去。
“这是我的壳子!”鬼哭辛向他大笑,“沉怅雪死了,钟隐月!你就等着被他杀死吧!”
“这场血战,你们所有人……这次,定会死在我手中!”
他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化作黑气,散在屋中。
他走后,那大笑声还余音绕梁,良久才散。
宫中一片死寂。
众人沉默,望着方才钟隐月被击飞出去的方向。
墙上已经开了个大洞。钟隐月倒在墙外,倒在宫外,仰面躺在一片草地上,身上盖了一大片碎裂了的石块瓦砾和灵木碎屑。
剑掉在很远的地方。
天上无星无月,大雨倾盆。
雨水打在脸上。
钟隐月脸色灰白地仰面躺着,突然感觉自己是一具屁用没有的行尸走肉。
雨真大,他突然想起沉怅雪求他千万别丢弃他的模样——那一声一声叫他师尊,缠着他,生怕他离开的模样。
钟隐月鼻子有点酸。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脸颊边上热了热。
钟隐月偏偏头,见是青隐。
青隐蹲在他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她一言不发,只是舔了舔他。见他偏头看过来,青隐又动了动两只狐耳,低下眼皮,目光怜悯。
钟隐月突然就很想哭。他闭了闭眼,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捂住眉眼。
眼泪从眼眶里淌出来,落进发丝间,融进雨里。
钟隐月哭了,但没有声音。
青隐又低下身,舔了舔他的眼泪。
“不哭,”青隐说,“你别哭了,傅应微会在天上急得团团转的。”
钟隐月一下子哭出声来了。
“嚯,怎么还哭厉害了,我真是不会哄人。”
青隐自顾自嘟囔着,趴了下去,贴在他的脸边,再没说一句话。
倾盆的夜雨下,钟隐月躺在地上。
他身上流着血,很痛,又哭得很伤心。
顾不渡在宫里重新点了几盏灯烛,钟隐月躺在外面淋了半天的雨,才起来了。
他收起剑,走回山宫里。
青隐化作人形,拿了毛巾来,为他擦拭起湿透的头发。
温寒借了灵药,也凑过来,征得钟隐月同意后,他连忙帮着褪去钟隐月身上衣物,为他擦去上身的雨水,拿来灵药,清理伤口。
钟隐月沉默地坐在一蒲团上,神色颓废。
宫中众人沉默看着他,再没有人说他半句。
有人询问:“顾宗主,接下来该如何?”
“仙修界这次遭了重创,来了这仙门大会的能人都只剩这么几个……”
荀不忘闻言,对顾不渡道:“宗主,我看果然还是先等等外界得知了消息,再重整旗鼓,与他们血战……”
“此处的人,已经都用玉镜回禀同门了,消息的话,他们都已知道,明日便能赶来。”顾不渡说,“这样还不够。各个山门之中,实力最为高强之人都在这次大会上齐聚一堂。如今是这些人死了不少,就算明日有许多增援,只怕也没什么大用,还是需要别的计策。”
“顾宗主既然通晓问天之术,此次之事,定然也早有预见。顾宗主,就没有事先想什么万全之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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