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他偶尔在噩梦里的无意识挣扎,担心他有一天会全盘崩溃,但好像他也多少有……些杞人忧天了。
“不是,我真——”
厉非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下去。
他给了他一个很温柔的吻。
“嗯,相信你。”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不同的人,很多都被生活打碎过。有的成了破碎的瓷器,努力一片片拼好,可风吹草动又会分崩离析。有些则是无尽野草,烧过一次又一次,根茎却又重新生长、水火不侵。
他庆幸傅斯霆是野草。
这个世界有出场顺序,而他在傅斯霆的世界出场太晚。好在被火烧过的小野草依旧活着,生动可爱地到了他面前,招摇着生命力和阳光。
虽然极偶尔,小野草会显得有些潦草,有点到处漏风。但是到处漏风不代表它坏掉了,只是他曾经受过伤。
厉非想到这里,兀自笑了。
哪有这样想自己的爱人的。
他垂眸,亲了亲傅斯霆的手心,在最后的困意里努力思考一个问题——他是就这么好好睡一觉,还是拖着小野草白日乱搞一通再睡。
好像乱搞会让小野草更快乐。
看,真的和他在一起,自己每一天都不像自己,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
厉非很感谢傅斯霆还是放过了他。他实在太困,半睡半醒又听见傅斯霆喊了他一声。
“厉非。我是野火烧不尽的野草,那你呢?”
厉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已经睡了。能是什么,传说中的精密机器?
“你小草旁边的玫瑰花……但是金子做的玫瑰花。”
傅斯霆把手放在厉非的心上,闭上眼感觉那里温暖的跳动。
“坚硬,珍贵,流光溢彩的,不会腐烂和衰败的玫瑰花。”
“世界上最好的玫瑰花。”
……
那天傅斯霆睡到快中午,醒来厉非不在身边,门外传来轰鸣的引擎声。
他下床,踩着拖鞋就开了门。
门外寒气扑面,和暖融融的屋子里形成强对流。
他就这么猝不及防看见厉非一身皮衣,骑在一辆起黑色的重型摩托上,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傅斯霆:“…………”
他真的以为金丝边眼镜就已经是极限了。
那一刻眼睛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是该看衣服紧贴下他修长而挺拔的身形,还是他的肩线?或者收紧的腰身,又或者被皮裤包裹的修长有力的腿?
嵌着银色的金属扣的皮质手套,随着手腕转动反射出冷冽光的黑色。
有一瞬间,傅斯霆有个非常糟糕的念头。
非常非常糟糕。
他为什么会觉得,无论是被那双手用力拧着的机车把手,还是那厚重的机车靴下被嘎吱踩实的白雪,都好像在被厉非奖励一样……
厉非没戴头盔,头微微低垂正在调试表盘,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他上了重机车后比平常更冷峻,眼神锐利如刀:“醒了?”
傅斯霆完全僵硬的反应让他很满意。
他继续不动声色,丢给傅斯霆一顶厚重的头盔。
“……”傅斯霆在这之前从来没有研究过摩托车,但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就喜欢上了。那是他人生中最快的一次洗漱、穿衣。
等他火速从小木屋冲出来,厉非正靠坐在机车旁等他。
他已经戴好了头盔,透明面罩下黑瞳往这边看了一眼,长腿往雪地里一搭……
傅斯霆:“…………”
真的,要不是他不敢造次,他都要当场把人扛起来拖回小木屋然后一整天都不让他下床。
厉非虚荣心得逞后非常膨胀。一边默默得意着爱人明显隐忍的迷恋,一边又开始装好哥哥,贴心地靠近帮傅斯霆系好头盔。
天气很冷,呼出的白雾交缠,孩子指尖都在发抖了:“可不可以不戴头盔,我想……想吹吹风。”
这么热吗?
“当然不行,天那么冷。”
引擎轰鸣,冲出去的一刻冷风扑面灌进来,丝丝灌入头盔和衣服的空隙,傅斯霆紧紧搂住厉非的腰。
辽阔的雪原没有障碍,厉非一脚直接将油门踩到了底,速度快得傅斯霆喉咙被堵住,浑身的血液却跟着速度一起兴奋、沸腾。
周遭是飞速掠过的景物,继而世界突然倾斜——厉非一个急转弯,有一瞬间两个人几乎贴到雪地。那一瞬间十六岁傅小霆在游乐场坐过山车的血脉瞬间原地觉醒了。
太刺激了!
他是真的高兴,异常兴奋。
他大声地在这无尽的雪原和风声里喊叫、欢呼,用尽浑身力气把过去的所有阴霾、疲劳都甩在脑后。
厉非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宝贝果然胆子很大。不止这次,他第一次上过山车也很喜欢,也不怕大海。听说很多人对深海是有畏的,害怕那种神秘深邃、那种浸没的黑暗感。可他都不怕。
遗址古迹闹鬼的房子,他也是第一反应就是去探险。第一次跟他上飞机也很兴奋。
难以想象傅斯霆这种性格,如果能和他一样背景长大,会多么快乐而无拘无束地开心地探索这个世界。
以后,他想带他去探索。
……
很快,摩托车离开了雪原荒郊,开上了公路。
厉非的速度总算慢下了一些,风依旧很大,他提高声音:“好玩吗?”
傅斯霆:“好玩!!!!!”
公路最终通往了城里,厉非在一座平平无奇的大楼前停下。垂眸用手指抵在傅斯霆下巴处给他解开扣子,拿掉了头盔。
两人在楼里吃了俄餐,有红菜汤,红烩牛肉,搭配果酱的布林饼。吃饱以后厉非带傅斯霆坐电梯上楼。
傅斯霆不明所以。
他还以为厉非是要带他去商场采买补给,他怎么能想到,这座楼的楼顶居然会是一个直升机的停机坪!!!
帅气的直升机就停在那里,看起来好不真实。
傅斯霆:“……”
厉非笑笑:“你不是说,对我十五岁就开直升机印象深刻?”
“来,开给你看。”
傅斯霆:“……………”
傅斯霆默默想起照片墙上那张直升机上的拍立得,以及那一句“我老婆什么都会”,照片是一回事,现实体验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还在发呆,厉非那边已经跳上机位,换上专用的飞行镜,戴上航空耳机。检查起机上单据和图夹。
随即对他伸出手:“小霆,上来。”
第53章
午后的阳光炽烈明亮,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加大,螺旋桨高速旋转。
直升机缓缓升起,随着操纵杆在厉非手腕下轻动,机身脱离地面向着广袤的蓝天攀升。
傅斯霆忍不住透过舷窗向下望去。大楼变成了积木一样的方格,街道上的车辆蚂蚁一样缓慢移动。他开始看见远处阳光下深蓝色的冰封河流,看到白野连绵与蓝天相接,仿佛天地之间没有界限。
厉非的嘴角微微扬起,手下仪表盘上指示灯规律闪烁,低沉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感觉如何?”
“很美……”
连绵起伏的山脉横亘在巨大的雪原之上,成了大地隆起的脊梁。冰河则宛如蓝色的丝带镶嵌在白色的绸缎之上,如梦似幻。
极北天黑很早。才飞行了不到两个小时,地平线就出现了橙红色的夕阳余晖。
那光芒缓缓靠近地平线,与下方雪原上呼应,整个世界仿佛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浓郁的光晕之中。
时间和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
傅斯霆凝视着眼前的壮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一种恍惚奔向世界尽头的感觉。
“我们……是去哪里?”
驾驶员笑了:“绑架你。”
“……”
“卖到我家的庄园里,做一辈子的小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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