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刚好前面有个凉亭,厉非:“我们去坐一下。”
傅斯霆还想逞强,可下一秒,细密的雨丝突然就落了下来。雨势瞬间倾盆。随后也连绵不停,打在亭子外面的地上噼啪作响。
厉非问他:“冷么?”
傅斯霆的外衣没有完全被打透,但也湿润地贴在身上,又冷又重。他摇摇头:“还好。”
身侧突然传来温度。厉非往他这里挤了挤,像是用彼此皮毛取暖的小动物一起躲在凉亭最避雨的内侧。傅斯霆垂眸抿唇,瞬间整个人又是一滞。
厉非灼热的掌心,覆上了他疼痛难忍的膝盖。
雨声嘈杂,他终于低声问他:“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
“小时候。”他垂眸,唇色苍白,“天生就这样。”
“没办法治吗?”
“医生说,不能。”
空气安静了片刻,只有雨声不断。
“那也不影响什么。”厉非说,“而且,医学一直都在进步。我认识很多有名医院的医生,可以再给你问问。”
大雨继续倾盆,天色骤然黑暗。寒风刺骨。
傅斯霆咬了牙。
“很疼是不是?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傅斯霆也不知道。
下一秒,他再度一僵。厉非将另一手也放了上去。
“以前听说,人对外界的感知是多种感觉整合的结果,在没有药的情况下,来自他人的碰触和温度,也可以消除一部分身体上疼痛的感受。”
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那温暖像是能渗透进骨头。傅斯霆呆呆的,眼眶缓缓有些发热。
他努力忍住那酸涩,身子却脱了力,就这么缓缓靠了过去。
一场雨越来越大,似乎永无尽头。
第66章
傅斯霆后来想想,他那天的状况好像真的很糟糕。
两人本想在亭子等雨停。可雨却越下越大,手机很快也收到了今明两天全城持续大暴雨的出行预警。
好在那时两人距离停车场只有一公里,最后冒雨回到了车边。
傅斯霆平常也不晕车,那天却不知道怎么了,浑身发冷,座椅的皮革味更让他胃里翻腾。
车子疾驰,反胃的感觉越来越重。明明开足了暖气,雨水还是不断透过衣服侵入湿寒的身体,头开始疼,耳鸣阵阵,他虚弱地叫了厉非一声:“能不能……前面停一下。”
说完这句他就紧紧闭上了嘴,等车子小心停到一处积水不多的路边,他立刻推开车门冲出去,在路边草丛吐了个天昏地暗。
手指僵冷,心脏狂跳。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好像惊恐发作一样的崩溃难受。
明明什么都吐完了,却仍旧眼前发黑。好容易能继续呼吸,才发现厉非不知何时也下了车。漫天大雨中一遍遍抚摸顺着他的背。
他从车上拿下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他:“漱漱口吧。”
傅斯霆抿了抿苍白的唇,一时无地自容。
他宁可不要照顾,也不想……在他面前那么狼狈。
……
傅斯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宾馆的。
只记得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躺在一个特别温馨的房间里,有毛绒小狐狸,毛绒黄油面包,毛绒恐龙……将他整个人柔暖地堆叠其中。
有人端着碗坐在床边,在淡淡柑橘香中,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乖,起来,至少吃半碗。我喂你。”
梦里,傅斯霆也不记得自己不情不愿地说了什么,好像是说没胃口,想放那里晚点吃。但厉非不依不饶,直接拦腰强硬地把他给抱了起来。
喂进嘴里的是浓稠的黑芝麻糊。热腾腾的甜而不腻,吞下去之后冰凉的胃明显得到了熨帖。
“乖,再吃两口就放过你。”
傅斯霆再不情愿,最终还是努力乖乖把剩下两口也吞了下去。厉非垂眸把碗底刮了刮,一脸自然地把他剩下的芝麻糊给吃掉了。
傅斯霆:“……”
然后他就真的醒了。
醒来的一瞬不能确定刚才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并没有毛绒的房间,但胃里似乎又有什么暖融融的。头上贴着退烧贴,床头柜放着电子温度计和保温的热水。还有药、一些水果和吃食。
便签纸条上,是厉非漂亮标准的字迹:“看手机”。
手机上,他发来的信息分了好多条。
“你发烧了,早上降下来些。医生说主要是着凉,可能还吃坏了点东西。”
“我先去工作了,傅斯霆今天的养病注意事项如下:
1、按时吃药
药都在床头,退烧片每天三次、感冒药早晚各一次,退烧贴记得换。多喝热水。
2、休息
盖好被子躺着。不许逞强工作,睡不着可以试试这些催眠音频(链接)。
3、有食欲就吃点东西
保温盒里有粥,水果要烫过再吃。前台中午还会给你送清淡餐。
4、保持联系
有事给我电话,别自己硬撑。我下戏来查岗。”
“……”傅斯霆呆呆看着这些文字。
脑子里仍旧有些混乱。手机的光逐渐暗淡,黑色的屏幕倒映着他此刻憔悴难看的脸。
几个记忆片段闪过,好像是他吐得不像样子,病恹恹又昏昏沉沉,一点力气都没有。被厉非抱下车时裤管和鞋底都沾满了泥泞,也不知道有没有弄脏他。
傅斯霆抿着唇,暗自难受了一会儿。
可渐渐,又有些别的记忆复苏——有被一点点小心喂进口里的姜茶。还有温暖的掌心抚过额头,揉抚他纠结的眉心。
傅斯霆呆滞的灰眸里,缓缓恢复光彩。
随即忽然一震,低头一看。他现在穿的是酒店珊瑚绒的睡衣,而里面……好像什么也没穿。
是啊,昨天他都淋透了,当然应该脱掉。但是谁给他换了衣服?
傅斯霆一瞬间不敢多想。
缓缓地,感觉是不是烧还没退,又浑身热了起来。
……
那一整个上午傅斯霆时睡时醒。
窗外的雨依然下一阵停一阵,敲打在玻璃上,和厉非发给他的催眠白噪音交织在一起,很好的再度酝酿了困意。
他用被子裹住自己,沉沉睡得很安宁。
中途好像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有人来摸了摸他的头,又离开。那一刻在梦里都有甜蜜的感觉。
等到下午三点多再度醒来时,终于彻底退烧。
雨也停了,太阳出来。暴雨彻底结束了。
只可惜这天已经是周一。一开手机公司工作群消息就是999+。他也早就订了晚上回京市的高铁票。
真短暂啊,舍不得。
傅斯霆十几分钟就收拾好了那点行李。整个人也换了件衣服打扮了一下,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百倍,才又一次去了片场。
厉非和另一个主演正在听导演讲戏,远远看到他,用口型问:“身体好了?”
他点点头,笑容灿烂,用口型回了句“我得走了”,又拿起手机指了指。
那是“我会给你发消息,再联络”的意思。
厉非于是也笑了。
傅斯霆出了摄影棚就开始低头打车,再抬眼时,猝不及防看到路边站着个人。
高子斐站在一个红色的道具电话亭旁,一动不动,目光定定地盯着他。
傅斯霆:“……”
他有些懵。因为高子斐本人,竟真的比荧幕里更好看。
还记得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他怀着难以言说的激情恶意上网搜遍高子斐的黑料。但很不幸,有黑料的地方就不免会有一些嘴硬洗白。
高子斐粉丝最喜欢说的话除了“子斐清白无辜”,就是“子斐不上镜特别吃亏,现实中颜值逆天”。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粉丝滤镜。
居然不是。
怪不得背后的资本公司至今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放弃这人。
两人逐渐靠近,高子斐清纯无辜的丹凤眼、无瑕的皮肤和过分精致好看的五官,都在冰冷的空气中安静地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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