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不太好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陛下又嗑药了?”
“啊?没有没有,”苏成德赶忙替殷祝解释,“陛下这是……嗨呀,宗大人,您还是自个儿去问吧!”
宗策见他笑容满面,估计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放下心来,走到了殷祝身后。
两人只有一臂的距离,他只要伸手,便能触碰到那人的肩膀,或是把人拥入怀中。
但宗策却并不想这么做。
在新都,偌大皇宫内,他从未见过殷祝如此高兴的模样。
他想让殷祝多笑一会儿,无论是因为什么。
宗策的目光逡巡在殷祝的背影之上,白玉错金镂空腰带勾勒出一段纤瘦腰肢,那一截雪白的脖颈在烟雾朦胧间若隐若现,总让他想起幽暗室内,一缕天光透照在暗色锦被上,那被吮出红痕的颈子覆着一层薄汗,无力向下弯折的画面。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间,打碎了回忆的遐想。
宗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可能是太久没有好好拥抱殷祝了,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臆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静静地听着那笑声,仿佛感同身受到了那份发自内心的快乐,宗策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连日来征战和思虑的疲惫,也如清风过境,荡之一空。
试验成功,殷祝的确很高兴,他正要扭头与宋千帆说些什么,余光注意到屹立在身后的一片阴影,在理智反应过来前,便猛地回头望去——
“陛下。”
宗策站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眼神专注地凝望着他,淡淡一笑:“策回来了。”
宋千帆很有眼力见地咳嗽一声:“那个,陛下,臣先告退了。”说完转身就和苏成德对视一眼,双双走出了山谷。
但他们并未走远,只在入口处守着,苏成德还很有闲心地和宋千帆聊天打趣起来:“宋学士觉得,陛下和宗大人什么时候能出来?”
宋千帆心道你个老狐狸,想死可别带上我,我没这个胆子背地里议论陛下。但表面上尴尬一笑:“这不好说,但陛下体谅宗大人辛苦,应该会让他歇息一段时间的吧。”
“依咱家看,明日大军启程,错不了。”苏成德啧啧道,“你可有瞧见宗大人方才看陛下的眼神?”
宋千帆老实摇头。
“我看我干儿子都没这么亲!”苏成德感叹道,“难得啊,君臣两个,都是痴情之人。但凡有一个退后半步,这关系呀,都得散。”
“还是苏公公阅历深厚,看得明白。”宋千帆负手眺望着远山之上,峦安关连绵的城墙在青黛山林间,犹如一条系在大地上的绳结,将南北分为泾渭分明的两端。
“陛下待宗将军,情深义重,万幸宗将军也不负这份爱重信任,如此一来,收复山河十四郡,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山谷之中。
烟尘渐渐散去,殷祝看着听完自己叙述后,目光愈来愈亮的宗策,笑道:“朕想的这办法不错吧?”
宗策飞速点头,因为难耐激动之意,他的语气也比平时要快上了不少:“陛下果然是天纵之资!策以为,还可以在燃物之上涂抹桐油,延缓火烧速度,并挑选大雾天气,使烟雾凝而不散……”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条改进措施,好不容易把沉浸在模拟战场的思绪中拽回现实,就看到殷祝笑望着他,说:“你还说朕是天纵之资?要是昨晚你在,朕和宋千帆就不必翻一晚上的书了。”
宗策:“陛下谬赞。”
但他停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陛下昨晚又未曾休息?”
“呃,这个,”殷祝的眼神立刻乱飘起来,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咱们还是赶紧出谷吧,你信不信,那俩货肯定已经开始在背后蛐蛐咱们了?”
宗策紧盯着他,不为所动。
“陛下临走前,是如何答应我的?”
他看着殷祝眼下的青黑,蹙眉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那处肌肤,又轻轻抹去了殷祝脸颊侧面沾染的一抹灰尘。
殷祝一把握住他的手,看着那粗大骨节上刚刚结痂不久的伤疤,质问道:“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了片刻,最后双双默契地跳过了这两个话题。
宗策担心烟飘太高,会提前被治从的探子发现,又见殷祝时不时咳嗽两声,像是被呛到了,便用放在一旁的铲子掘了两铲土,盖住了那些冒烟的竹筒。
待烟雾差不多散尽,两人坐在山谷中一处石头上,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安闲。
殷祝把脑袋靠在他干爹肩头,手里来回转着一片新鲜摘下的叶片,问道:“有了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动兵?”
“明日有雨。”宗策回答。
看似答非所问,但结合他之前所说的大雾天气,殷祝便已明白了大概。
“将士们刚回来,不需要再休整几日了?”
明明先前说要抢时间的人是他,可殷祝还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陛下,时间宝贵。”
殷祝嗯了一声,低着头,手中的叶片被他捏着梗,转成了一片模糊的绿色光影。
宗策看了一会儿,握住了他的手。
殷祝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他,平静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疑问。
宗策淡淡地勾起唇,取走他手中的叶片,说:“年少时,父亲常带我们兄弟二人去飞鸟湖畔游玩,每逢花朝节,游人如织,湖上游船的乐师们便会吹奏此曲。”
他把叶片凑到唇边,悠扬活泼的调子回荡在山谷间,声音犹如雨打芭蕉,泉水叮咚,就连山谷外的两人也频频回首。
殷祝安静地听着,紧锁的眉宇渐渐舒展。
他双手撑在石头上,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浮云和飞鸟,积压在心头的阴云也渐渐消散。
一曲终了,殷祝问他:“这曲子叫什么?”
宗策放下叶片,摇了摇头:“策也不知道,只是听多了,便会吹了。”
殷祝:“那你教朕,把朕教会了,朕就放你走。”
宗策眼神温和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殷祝觉得他干爹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耍赖的小孩,最后主动避开了与他的对视,脚跟蹭了蹭地面,嘟囔道:“不教就不教。”
“回来教。”宗策轻声说,“策在外,同样日夜思念陛下。”
他知道殷祝不眠不休做这些烟筒,只是为了帮他省下一些功夫,让他能在安全的营地内哪怕多留一两个时辰也好;也知道每次自己上战场,殷祝都会牵肠挂肚,难以入眠。
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
也只能由他来做。
“如果将来有朝一日,策能日日相伴在陛下左右,朝夕共处,”他拨开殷祝额前散落的发丝,半开玩笑地说道,“说不定,陛下还会厌烦呢。”
殷祝重重地哼了一声。
“有这个可能,”他煞有其事道,“天天看着一张脸,再好看也腻了。宗将军,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大度一些,要不也亲自给朕选两位美人?”
宗策的唇线缓缓拉平。
他知道殷祝是故意说气话,但不可否认,触动了他心中一直放不下的隐虑。
宗策耐心等着殷祝的下一句话,谁知等了半天,除了山谷中呼呼的风声,什么也没等来。
他盯着殷祝,殷祝冲他干爹挑了挑眉,就差没在脸上写“对啊,就我说的,怎么着”了。
说也说不过,身体力行也不行。
宗策原先只是打算等殷祝身体好些,战事不那么吃紧了,再同他行那夫妻之礼,谁知殷祝这病一直缠缠绵绵,他自己也越憋越狠,有时半夜都要偷偷出门,打盆凉水来洗把脸。
真到了开闸放纵那日,宗策觉得,以殷祝现在的状况,百分百是撑不下来一轮的。
所以……
好吧,至少现在,的确拿他没办法。
宗策无可奈何地捏了捏那段自己肖想已久的脖颈,俯身吻上了那两瓣气人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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