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晏双手端起酒杯,微勾起唇角,露出快意洒脱的笑意,平日里的种种或拘谨或顺从的伪装尽数卸下,那一瞬间,萧绍仿若回到了少年时,他高居茶楼之上,新科探花从长安大街打马而过,少年未曾磨去锋芒,熠熠入初升朝阳,耀眼又漂亮。
可萧绍还来不及欣赏,下一秒,戚晏却道:“陛下,我父亲年迈,此生不再入朝堂,其余嫡系没有男丁,唯有一对长姐幼妹,臣一别之后,戚家再不成气候,我死之后,倘若您顾念旧情,请将臣的尸骨葬在陪陵,您的身侧……当然,倘若您厌弃了,随便葬在他处,倒也无妨。”
他没等萧绍反应,又垂眸笑了笑,表情极为苦涩:“能在落魄时遇见您,是我此生的幸事。”
戚晏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不擅长喝酒,辛辣的酒液入喉,当即呛的难受,可饶是如此,仍旧强压着咳嗽喝完了,一双黑茶色的眼睛静静凝视萧绍,酝酿着极深沉的悲哀,接着缓缓闭上。
萧绍:“……”
他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下。
——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死后陪陵,不要这么说话啊,好不吉利的!
——还有,喂小探花,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那个要两个人一起喝的!
——而且,你不能喝酒不要一饮而尽啊,你喝多了会发酒疯的!
无数个念头在萧绍脑海中起伏,最终定格为:“什么?戚晏觉得我要杀他?”
“……”
萧绍又好气又好笑,简直想一扇子敲上戚晏的脑门,问问他在想什么东西,或者将他从对面抓过来,好好质问质问揣度君王的罪名,亦或者先安抚下来,解释清楚。
但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戚晏是个标准的一杯倒,半点酒量都没有,就这么一杯,他虽然依旧好好的坐在原地,可看眼神,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这个状态的小探花萧绍见过不止一次,问什么答什么,乖的要死,就是力气有点大,还喜欢扒人衣服。
可惜自打穿过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萧绍换了个姿势,好笑的看着戚晏:“你觉得我要杀你?”
戚晏眼神迷茫,定定看着萧绍,很乖的点了点头。
萧绍:“你觉得我要杀你,你还是觉得,遇见我,是你此生的幸事?”
戚晏:“知……知遇之恩,没齿难忘。”
萧绍微眯起眼睛,凑的更进了些,俊美的脸庞直直怼在戚晏面前:“只有知遇之恩?”
戚晏很轻的抿唇。
他垂眸不说话,萧绍便又凑近了些,单手抬起戚晏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喜不喜欢我?”
“……”
“好吧。”萧绍继续道:“这里有一杯毒酒,你喝掉,你死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不让你陪陵,让你爹把你的尸骨带回老家,距离我千里之外,梦中都见不到我,然后我娶皇后,和皇后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百年后同棺而眠,好不好?”
“……”
戚晏虽然人昏着,却能听懂萧绍在说什么,他想躲开萧绍的视线,又被钳制住下巴动弹不得,于是紧咬着下唇,萧绍逼得紧了,才仓惶吐出一句:“不……”
他几乎将下唇咬出了血:“不好……”
萧绍笑笑,食指压上唇瓣,强迫他分开,又继续道:“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蚕房门口,你牵着我的时候,很……暖和。”
问话过程中,萧绍从始至终没有放开戚晏的下巴,他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到最后,几乎鼻尖挨着鼻尖。
君王的眼瞳温柔又纵容,他静静注视着戚晏,而后微微偏头,唇瓣贴着戚晏的耳垂,轻声询问:“小探花,我再问一次,这次摆平世家的奖励,你想要什么?”
这个时候,戚晏根本听不清萧绍说话了。
他垂眸看着萧绍的张合的薄唇,色泽漂亮,唇角总是微微勾起,事实上,君王这张脸无一处不好看,加上上位者漫不经心的态度,极其吸引人。
醉中人分不清真实与幻境,戚晏甚至分不清是生是死,他遵从内心,闭上双眼,将唇瓣贴了过去。
蜻蜓点水般的吻。
最后的理智告诉戚晏,这是极其失礼的行为,会引来君王厌弃,即使是梦中,即使是生死边缘,他也不愿意让君王厌弃,于是一触即分,立马想要退开。
可是送上门来礼物,萧绍又这么可能放他退开?
手掌抵上后脑,萧绍压着他向前,加深了这个吻。
君王的吻蛮横又霸道,直亲的戚晏缺氧,他一时只能被动承受,手无助的不知道放在哪里,忙中出错,便一把抓住了萧绍的领子。
他晕晕乎乎,开始拆萧绍的衣服。
萧绍连忙按住他:“等等,小探花,我们还在花园里。”
萧绍倒是不介意这个,后世他总是哄戚晏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尝试,譬如花园,譬如马场,譬如龙椅,但是小探花脸皮薄,第一次闹的太过,后续就有些难办了。
于是他抄起戚晏的膝盖,将拆衣服的醉鬼抱了起来。
御花园早就被清空,萧绍抱着他越过门槛,一脚踹开房门,进了主卧。
他将爱人放在床榻之上,任由对方将自己扒了个干净,又捻着人的下巴,将戚晏亲的晕晕乎乎,最后早有准备的,在指尖淋上了特制的香膏。
小探花依旧茫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萧绍亲了亲他,垂眸看了眼戚晏放在他胸腹上的手,笑道:“我本不想那么快的,这可是你自找的。”
……
福德海静悄悄的遣散所有人,替主子带上了房门。
大太监蹲在房外,想起戚晏的吩咐,忧愁地托住下巴:“嗨,这叫咱家怎么和戚琛大人说呢?”
*
翌日清晨,戚晏睁开眼。
他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茫然的想:“我没有死掉吗?”
身体呈现怪异的酥软,又疼又舒服,荡漾着奇怪的余韵,让他直不起腰身,而更加的怪异的是,他被人圈在怀里,全身上下都是另一个人的气味占满了。
戚晏僵硬扭头,看见了当朝陛下极具冲击力的英俊面庞。
萧绍一手放在腰身,一手环过脊背,正紧紧抱着他,如同抱着珍贵的宝物,裸露的皮肤上满是青红色的痕迹。
戚晏:“……?”
他这才想起来昨日的始末。
很好,君王衣衫散乱——他扒的。
很好,君王下唇有血痕——他咬的。
很好,君王脖颈有吻痕——他啃的。
……
很好,自己身上难受——自找的。
一点都不好!
戚晏木着一张脸,不知道做何表情。
萧绍恰好醒来,他昨天折腾到半夜,今日早早宣布罢朝,准备抱着失而复得的爱人睡个回笼觉,便叫冒出来的戚晏按回怀里:“小探花,天色还早,再睡一觉吧?”
戚晏磕磕绊绊:“陛,陛,陛……”
萧绍:“大清早的,别哔哔哔了。”
他蛮横又霸道的将人抱好:“我还没和你算昨天的账呢,好端端的误会我,我那么喜欢你,你却以为我要鸟尽弓藏?说吧,要怎么补偿我?”
戚晏:“我……”
骤然听见君王表白,戚晏先是睁大的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他尤在梦中,说不出话,萧绍便伸出手,不满的揉了揉他的后腰:“说话啊。”
“嘶——”
那里酸软胀痛的厉害,戚晏这才有了点实感,他心虚气短,声如蚊呐:“我,您,您想要什么补偿?”
萧绍:“给我当梓潼。”
他在戚晏茫然惊愕的目光中慢悠悠的宣布:“前朝帮我批折子,后朝给我当梓潼,没错,就是这样。”
至于第二日,福德海是如何提着一堆赏赐和一双大雁拜访戚琛,战战兢兢的复述“戚晏大人说是他自己所选,绝不后悔”,戚大人又如何茫然呆滞莫名其妙不知所措,最后捻着胡子长长叹气,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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