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关系还不错。”江岐绕过话题,朝屋里看了一眼:“小六还好吗?”
宋越便轻声叹气:“不太好。”
轮椅在狭小的空间里调转方向,往半遮掩的小门驶去:“实验并发症有点严重,又没有稳定剂,相关真的太贵了。”
吱嘎一声,老式木门向里推开,床上躺着的是个形销骨立的女孩子,比江岐小上一些,手腕处也刺了一行字。
——1796
第1796号实验品。
基因改造的实验品都是下城区的小孩子,出生就没有父母或者父母双亡,在街头流浪,未必能活过下一个冬天,半是被哄骗半是自愿的签署了实验协议,将生命压在了未知的概率上。
在铁黑色的实验室,几十个实验品曾互相靠着加油打气过,彼此的鼓励和拥抱,是度过漫漫长夜的唯一慰藉。
可惜,最后只活了几个,这几个中,只有江岐一个良品,剩下的都是失败品。
失败品,是没有维护的必要的。
随着人形兵器计划封存,帝国给了笔钱,将还活着的失败品遣散回了下城区,可惜的是,对于后续庞杂的基因病治疗费而言,遣散费只是杯水车薪。
江岐坐在床头,伸手碰了碰床上人冷冰冰的脸颊。
他轻声:“小六?”
被称为小六的女孩子掀开眼皮,露出倦怠的眸子,瞧见江岐,她很轻的扯了扯唇角:“江哥哥。”
江岐:“很难受?”
女孩没什么力气,断断续续的回答:“没有……不难受……比之前好多了……”
江岐:“那就好,等小六好起来,哥哥给你带糖?”
女孩梦呓般呢喃:“好……谢谢江哥哥……”
她阖眸睡去。
江岐替她拢了拢被子,注视着女孩毫无血色的脸,起身和宋越便走到门外,关好了门。
宋越偏向门的方向:“入冬后情况就尤其糟糕了,一天内只有一两个小时是醒着的,她腿上皮肤受过辐射,肉块一直在剥落,她现在已经感受不到痛了,想必神经都坏死了。”
他扶着额头,狠狠揉了把脸,挤出一个苦笑:“那孩子前几天还问我,她不痛了,是不是快好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回答?我又能怎么回答?”
江岐垂眸:“稳定剂有用吗?”
宋越露出苦笑:“有用是肯定有用,哪有那么容易搞到,那玩意黑市上一支都是天价。”
江岐有基本工资,帝国不至于在这些地方克扣他,但基本工资数额也就那样,能让江岐在上城区过的体面,但要购买药物,远远不够。
江岐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军功奖励,他曾在两军战场上拼了命的赚取军功,可惜药物就是个无底洞,小六用的、他自己用的,几项加起来,到现在已是入不敷出。
江岐垂眸:“我来想办法。”
宋越一卡壳:“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语调转急:“江岐,你千万不要犯傻啊,你现在的情况可不是当年……”
“没事,我心中有数。”话音未落,江岐已拉开了铁门,他立在栏杆外,站在昏黄灯关最后一片照亮的区域:“哥,你先把家里过滤器什么都换了,稳定剂我来想办法。”
宋越:“诶……”
江岐没有回头,只身迈入了浓重的黑暗中。
*
在下城区耽搁了一会儿,江岐回到上城区时,家中的灯已经亮了。
飞行器好好的停在空中车库,叶望在二楼,他刚刚健身跑步完,洗了个澡。
听见动响,指挥官穿着拖鞋,套了件速干衣出来,他斜靠在楼梯上向下俯视,紧身衣勾勒处胸腹的线条,漂亮的像大理石的雕塑:“呦夫人,这么晚才回家?”
江岐一顿,又自然的换过拖鞋:“买了些东西,挑了很久。”
指挥官:“买了什么?”
他打量起江岐手中的塑料袋。
江岐:“牙膏,沐浴露,还有些水果。”
说完,他提上东西:“今日很晚了,先生若没有其他事,我便洗漱睡觉了。”
叶望侧身给他让出了一半楼梯,微微挑眉,古怪道:“所以你挑了半天,挑了草莓牛奶味的牙膏和沐浴露?”
江岐:“……”
他木着脸垂眸,看向塑料袋。
随手一拿,包装正面一切正常,背面粉粉嫩嫩,还真是一套草莓牛奶味的牙膏和沐浴露。
叶望若有所思:“原来夫人喜欢这个味道,我记下了。”
“……”
江岐只能顺着往下说:“草莓很好吃。”
说着,他提着塑料袋,面无表情的路过了叶望。
叶望:“稍等,夫人。”
侧身的瞬间,他忽然抬手,在江岐的面颊上轻轻一拭。
温热蹭过皮肤,江岐炸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后退,又硬生生顿在原地,抬眼看他:“先生?”
“没事。”叶望笑笑:“沾了点灰。”
江岐:“……多谢先生。”
他提着东西走了。
身后,叶望捻着指尖,若有所思。
指尖是浅浅一层浮灰,上层区不会有这种东西,这是下城区的特性。
他想了想,忽然划开手机。
“裴齐,你不是想要去下城区玩嘛,走,明天哥哥带你去。”
第297章 饮酒
下城区.夜色桌球馆。
这是间装潢富丽的桌球馆,零星摆放着酒吧卡座,客人揽着漂亮的侍者在球台上击球,清脆的撞杆声不绝于耳。侍者们偶尔会刻意摆出撩人的姿势,他们将一条大腿岔上球台,俯身贴住植绒台面,让客人能恰好从背后看清饱满的曲线,也便于他们将小费从腰带,袜带或什么地方塞进来。
叶望正对面,穿金带银的暴发户嚷嚷着要侍者不够漂亮,主管上前解围,焦头烂额。
那暴发户喝多了酒,叶望远远闻到了味道,他微微蹙眉,揽着裴齐的肩膀绕过球台,停在了前台前。
前台是个浓妆艳抹的中年男人,一身艳紫色服饰,领口一方花丝巾,点缀着大大小小的亮片,他一抬眼当即笑道:“哟,稀客啊,这位是?”
叶望从口袋抽出两张纸币,后电子时代,下城区的黑产依旧维持着使用现金的习惯,叶望将纸币拍到案台:“我表弟,照旧例,来点刺激的。”
那人当即起身,四下看了看:“好嘞,您和我来。”
他们绕过桌球区,转过酒吧后台,前台转了转手柄,一道暗门弹开,露出向下的通道,他一边在前引路,一边回头介绍:“今天来了位用窄刀和长剑都很厉害的新人,胜了小三场了,赔率挺高,两位可以看看。”
叶望点头。
向下的通道又深又曲折,裴齐不自觉的往叶望身边靠了靠:“哥,这什么地方?我看上头的台球挺好玩的?”
叶望:“台球有什么意思,来看点刺激的,下面这场子是赌命的,看不看?”
裴齐当下来了兴趣:“看啊,这肯定看。”
等跨过一道铁门,便豁然开朗,中央一方擂台,四周设立了一圈包厢,包厢和擂台中用单向透视的刚性材料隔开,包厢里的人可以看清擂台,擂台上的人却看不见包厢。
恰好此时,警示铃响了三声,下场比斗开始。
叶望往沙发上一摊,擂台边缘便上来两个人。
一个肌肉虬结,块头很大,通身只穿了条平膝的四角裤,另一个身量高挑,银白衣料牢牢包裹住每一寸皮肤,腰间却一根四指宽的皮质腰带,紧紧勒出的腰线,松散的裤腿扎进长靴,显得干净又利落,脸上却是个狰狞的银白面具。
裴齐扒拉着栏杆,不满:“不是,比擂台怎么还带面具啊?”
叶望:“地下黑场子,有些人不想透露身份,万一嬴了得罪谁,出去给人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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