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越聚越多,最终吸不下了,丝丝缕缕地流淌在内丹表面,交织缠绕,竟勾勒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天狮兽的影子。
雾气为身,内丹为心,“天狮兽”显然还残留着生前的记忆,吸足灵气就想逃。
岳寂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捉住,毫不犹豫地丢入湖中。
——内丹入水的瞬间,湖水轰然沸腾!
近处的水流旋转起来,很快生成了旋涡,水波激荡,黑蛇在水里待不住,急急忙忙上了岸。
眨眼之间,湖面竟开辟出一个幽深的通道,往下延伸,而原先的禁制提示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提示。
“天外路,蜃中影。”
……
浓雾如实质般笼罩在湖面上,修士们几乎连同行者的影子都看不到,个个心中惴惴。
这雾来得古怪,初时不觉,变浓以后便如深陷泥沼,让人难以前进,举步维艰,不少人暗叫不好,觉得自己落入了陷阱之中。
白衣修士亦生了几分不安,低声道:“大师兄,这雾蹊跷,莫不是有诈?”
中年男子面色凝重,感应了半晌,沉声道:“已经走到了此处,哪有回去的道理?若我感应得不错,前方不远就是湖心岛,先上去再说。”
他虽同样觉得不妥,但既已经走到这里,要是半途而废,岂不是与那对师徒无异?
众人又艰难前行半刻,眼看离湖心岛只有一步之遥。
为首的修士正欣喜地登岛,忽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狠狠弹了回去。
“砰!”
他摸着额头,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土地,几乎不可置信:“……怎么还有一层禁制?!”
此言一出,众修士顿时哗然。
禁制一层叠一层,这秘境到底想作甚!
不会塔里还有禁制吧?
“不要慌!”白衣修士见状,忙安抚道:“大师兄还在呢!”
中年男子上前探查,学着岳寂先前的样子观察周围,很快从岛上林立的石碑中看出端倪。
他手指轻划,几息过后,禁制果然泛起涟漪,开始浮现线索。
修士们松了口气,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了起来。
“不愧是大师兄,速度果然厉害!”
“这等造诣岂是那两个元婴可比?应该让他们开开眼才是!”
“小宗底蕴有限,及不上咱们宗门也是正常。”
中年男子宽和笑笑,昂首等着提示,却见禁制上缓缓浮现两行小字——
“私家领地,闲人免入。”
“原路返回,既往不咎。”
一时之间,现场鸦雀无声。
众人傻了眼。
方才的溢美之词犹在耳畔,此时像被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白衣修士瞠目结舌地道:“这……大师兄?这怎么办?”
都走到了这里,忽然要他们回去?
把他们当傻子耍呢!
中年男子沉了脸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去。
雾气不知何时散开些许,隐约可见来时岸边的光景。
空无一人。
第63章 异梦
烛光幽暗, 寒气森森。
岳寂缓缓睁眼,入目的是双膝跪着的蒲团。
他浑身僵冷,一动也不能动, 抬眸见无数牌位层层叠叠,森然罗列在面前, 四周则环绕着惨白的人影,多到数也数不清。
师父呢?
他眸子一睁,神志骤然清明。
“何人作祟!”他厉声喝问, 欲催动灵力, 却惊觉经脉内空空如也。
人影们阴冷地凝视着他, 忽闻“唰”地一声,面前红烛倏忽亮起。
一位略显佝偻的身影蓦然显现,离他仅几步之遥, 负手而立, 单看轮廓并不能分辨男女。
老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道:“小子想跑?”
他出现的瞬间, 无形的威压如山岳般朝岳寂当头压下, 岳寂骨子里涌起某种本能的恐惧, 瞳孔微缩,眼下红纹不自觉浮现出淡淡的影子。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他喉头发紧, 攥得指节白了几分。
——这绝不是修为能带来的威压,连闻老也不曾给过他这样毛骨悚然的威压。
老者上前半步, 冷嗤道:“小子就是这般礼数?”
这半步踏来, 威压更甚先前, 恍若千钧巨石压在心头,迫得人气息凝滞,难以呼吸, 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颅,再低下肩膀,直到露出脖颈任人宰割。
然而岳寂岂肯俯首于陌生老者,眸中立刻闪过金光,隐隐有黑气现于周身。
“果然……污浊的血……”
“不成体统……这便无法控制了么?除之也好……”
“全无尔祖之风……”
一切情景仿佛几天前那个清早的噩梦,簌簌低语萦绕在他耳边,他模糊抓住几个字眼,还未深想,老者已沉沉道:“无礼的小子,可知身在何处?”
他似乎动了怒,广袖一挥,岳寂血脉已不听使唤地沸腾起来。
他喉头腥甜上涌,再也维持不住外形。
跪地青年浑身颜色骤然褪去,只眨眼便化作黑影,无面无形,乍然一看,除了颜色,与周遭惨白人影竟似同源。
然而这反倒助他挣脱了桎梏,黑影瞬间暴起,剑尖直指老者要害。
老者不急不忙地抬手挡住,却不知正入了陷阱——黑影声东击西,为的就是这一下空门。
他强忍着令人战栗的威压,手中长剑金光暴涨,眼看就要没入老者的腹中——
准头失衡。
力道未及卸去,黑影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差点扑到林立的牌位上。
他猝然回头,然后脑袋就挨了老者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咚!”
脑袋狠狠磕在桌前,发出令人幻痛的闷响。
“雕虫小技,也敢在尔祖面前班门弄斧?”老者嘲讽道。
岳寂捂住撞疼的额角,这若虚若实的身法,难道不是只有……不对,怎么可能!
他脑海里浮现出某个猜测,心神惧震,听到老者自称时,更是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他惊疑不定道:“前辈……也是蜃族?!”
话音未落,脑门又挨了一下。
“没规矩。”老者冷然道:“小子,你该称吾——老祖。”
“老祖气归气,可别打坏了,”旁边一道人影飘来,幽幽道:“我看这小子不甚灵光,若脑子也坏了,可就一无是处了。”
老者拂袖哼道:“本来也不成器。”
四周人影围了上来,虽寒气逼人,却无半分杀意,岳寂心里既震惊,又不得不相信——满室竟皆是同族!
他揉着额头,将信将疑地唤道:“……老祖?”
老者面色稍霁,刚挺起胸膛,却听岳寂急切追问道:“敢问老祖,我……晚辈这是在何处?晚辈的师父又在哪里?可还安全?”
“谁准你起身的?”老祖马上变脸,声音再度沉下来,斥道:“跪好!”
岳寂依言退回蒲团边,却仍挺直背脊,没有按他说的做。
“要问你师父?好,那便先说说你的罪过。”
老祖不虞地一挥手,容不得他再问,威压重新出现,强压得他单膝跪地。
“你这般污浊的血脉,也敢擅闯此秘境?若非千年未感受到血脉气息,吾岂容你这等孽障玷污祠堂?说,你父母是何人,竟敢以魔气污我蜃族血脉!”
岳寂唇绷成了一条直线,紧紧抿着,幻化回人形后,垂首一言不发。
四周人影飘动,旁若无人地低声议论道:“定是魔族卑鄙,见不得我族超脱天地,至纯至清,否则千年后的血脉又怎会是这样?”
“血脉不纯也就罢了,小子这般微末道行,也在老祖面前逞威风,难道外界如今的水平已如此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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