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琢继续钩棉鞋,林松玉一边泡脚,一边看谢琢的体检报告,结果差不多都出来了,除了骨折的两处,没有其他毛病。
他戴上耳机,跟三个医生开了线上会诊,制定谢琢的理疗方案。
最后决定明天先针灸,没有提前告诉谢琢,免得他紧张。
翌日很早,擅长治疗风湿骨痛的老中医便到了,工具是一排闪闪的银针,长长短短,令人胆寒。
林松玉:“要不你闭上眼睛吧。”
谢琢:“不用。”
林松玉:“闭上吧。”
谢琢只能闭上眼睛。
银针在曲池穴扎进两公分多的深度,他一动不动。
斜刺、浅刺、捻转,老中医的手腕很稳,林松玉作为看客,手肘的骨头都有些虚了。
空气里忽然有抽泣声,林松玉浑身一激灵,低头一看,汤呼呼哭成一个泪崽。
宛若初遇时,眼泪直流却不敢哭出声,怕打扰到医生爷爷。
谢琢:“你和呼呼出去。”
林松玉想看却不能继续了,一咬牙,抱着汤呼呼出去哄了。
“没事的呼呼,爷爷在给爸爸治病,不疼的,爸爸治好了以后能抱起一百个呼呼。”
汤呼呼红着眼睛:“真的吗?”
“一点点。”林松玉也有点想哭,汤呼呼肯定是记着自己生病打针的感觉,才会哭,呼呼上次打针是什么时候,谢琢带他去医院该有多心痛,“医生爷爷不能打扰,爸爸很快就好了,呼呼想干什么,爸爸陪你?”
汤呼呼眼眶红红地看着林松玉,一抽一抽:“爸爸,呼呼想——”
林松玉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不,你不想。”
汤呼呼抱紧林松玉的脖子,眼泪都晃了衣领里:“爸爸,我们去摆摊。”
林松玉败下阵来,好吧,堂堂博士勾鞋底,堂堂总裁去摆摊。
林松玉带汤呼呼回出租屋,汤呼呼收拾好了两篮子的玩具,其中不乏他没玩腻的玩具。
林松玉把一辆消防车拿出来:“这辆车夏天了可以喷水,呼呼还没玩过吧。”
汤呼呼垂着眼泪,眼神坚定地把消防车又抱进篮子里:“都卖掉给爸爸治病。”
爸爸扎了那么多针,一定很痛,呼呼要赚很多钱,让爸爸马上好起来。
林松玉:“……”有他在,还不轮到你小崽子变卖家产给谢琢治病。
“我有很多钱,呼呼不用出钱。”林松玉道。
汤呼呼:“呼呼也要出钱。”
当爹是没办法阻止儿子当大孝子的,林松玉只能提上玩具,带着汤呼呼去了摆摊的广场。
汤呼呼有一段时间没来,他常常占据的位置被其他人分走,没有空地给他铺开毯子摆上玩具。
其中有一个卖土鸡蛋的老爷爷,用类似超市购物的红色篮子装着一筐鸡蛋,上面标着“土鸡蛋2元一个”。
老爷爷穿着黑色棉袄,揣着手蹲在篮子后面,估计是这里的口碑土鸡蛋卖家,偶尔有老顾客光顾。
林松玉:“要不我们——”
汤呼呼的玩具也是篮子装的,他把篮子推到老爷爷身边,也揣手蹲了下来。
“爷爷,呼呼可以蹲在这里吗?”
“可以啊。”
汤呼呼于是又自来熟地把两人的篮子严丝合缝靠在了一起,像挨着瑞×咖啡的蜜雪×城。
林松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汤呼呼你就该早生八十年跟你曾祖父一起街边卖膏药白手起家。
生得晚了,宝宝你现在是标准富三代宝宝。
哪怕是谢琢都做不到帮汤呼呼吆喝,于是林松玉也心安理得地坐在旁边的花坛上,仿佛路过晒太阳的低调帅哥。
有一个牵着小孙子的短发奶奶过来,从篮子里挑了两个鸡蛋。老爷爷将篮子里歪斜地收款码摆正。
短发奶奶扫码付款,“四块钱,付过去了。”
奶奶挑鸡蛋的时候,小男孩盯着汤呼呼框里的玩具,汤呼呼站起来,把玩具一一搬起来展示:“这个是消防车。”
他放在地上按了一下开关,消防车的灯亮了。
汤呼呼:“这是显微镜。”
汤呼呼嘟嘟囔囔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谢琢教他的专业词汇,“镜座可以拆掉噢”、“放大180倍”、“玻片我爸爸洗得很干净噢”、“我爸爸是博士”……试图教会潜在顾客显微镜下的奇妙世界,但显然顾客宝宝不感兴趣。
好吧,汤呼呼把显微镜搁在一边,又搬起来一架坦克。
林松玉在这一瞬间从汤呼呼身上看见了遗传自谢琢的奇妙血缘,眼里流露出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笑意。
汤呼呼继续兜售玩具:“哥哥,这个只要……”
“五个鸡蛋!”汤呼呼想好售价,伸出五根短短的手指。
十元钱。
小男孩抱着坦克,“奶奶,弟弟只要五个鸡蛋!”
这里很多玩具摊子,大多是塑料小玩意,像汤呼呼这种电动的,都是用箱子装得高大上,一问价格大车八十,小车四十,而且远不如汤呼呼篮子里的款式别致。
短发奶奶这才注意到,汤呼呼这个小不点是卖玩具的,十块钱不贵,但是二手玩具必须砍价。
“两个鸡蛋。”
汤呼呼摇头:“奶奶,两个鸡蛋不够我爸爸吃,我爸爸生病了。”
短发奶奶被他一句话说得愣住:“五个就五个,你要鸡蛋还是钱?”
“谢谢奶奶!”汤呼呼眼睛一亮,呼唤爸爸,“爸爸!”
快把收款码拿出来。
林松玉:“……”
短发奶奶:“……”看着没病啊。罢了罢了,小崽儿怎么想出用鸡蛋标价的,这么可爱的小崽子送他十个鸡蛋吃又怎么样。
林松玉叹气,刚才就该把谢琢的手机带出来收钱。
五秒后,林松玉打开微信收款码,做成了一单非常微小的生意。
钱还没捂热,汤呼呼揪着爸爸的裤子:“爸爸,买五个鸡蛋。”
老大爷指着汤呼呼篮子里的玩具,道:“爷爷用鸡蛋给你换,都是五个鸡蛋吗?”
汤呼呼:“对噢!”
老大爷给孙子挑走了汤呼呼的能储水喷水的消防车,汤呼呼亲自挑了五个圆圆的土鸡蛋。
“爷爷多给你一个。”
“谢谢爷爷!”
林松玉拎着六个鸡蛋,叹了口气:“不如你俩把位置整合一下,买一辆19.9的车送五个鸡蛋吧。”
汤呼呼长长的睫毛上下闪了一下,很快算出玩具车的价格还是五个鸡蛋。
为什么要合起来卖呢?
不知道噢,但是爸爸把一袋鸡蛋挂在车车上,呼呼的玩具车和爷爷的鸡蛋很快就卖光了!
小崽子还收到了好几张现金,小口袋鼓鼓的。
而且还有六个鸡蛋!
汤呼呼兴奋地回到医院,看见谢琢,激动道:“爸爸,我们有鸡蛋吃了!”
同时,小手从口袋往外掏钱,把一卷现金放在桌子上:“给爸爸的。”
谢琢疑惑地看向林松玉。
林松玉:“你儿子砸锅卖铁给你攒医药费呢。”
汤呼呼喝着下班后的热牛奶,狼吞虎咽,不行噢,锅不能卖,爸爸要做饭。
谢琢立刻反应过来,汤呼呼去摆摊卖玩具了。
患难见真父子情。
但谢琢更惊讶于林松玉居然愿意陪汤呼呼摆摊,而且看这架势,林松玉并没有动用钞能力雇买手。
这就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住院的感受吗?
谢琢这一生没少跟医院打交道,小学时他在课堂上发高烧,老师会送他去医院打吊瓶,看着医生挂上输液瓶后,便匆匆赶回去教学。中学之后,生病他可以一个人去诊所了,怎么去怎么回。
一直有人陪伴是这种感受吗?
第47章
林松玉看着桌上小崽子眼巴巴献上的一团零钞、正大口喝奶的小崽子、以及发愣的谢琢,心里头慢慢的软塌塌的,也不觉得早上跟汤呼呼去摆摊还给他出谋划策搞饥饿销售是很滑稽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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