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峙听着,但没有心思和他讨论这些,比起他和蔺宋文之间那些说不清楚的爱恨,他更愿意林陆告诉他另外一些事情。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瘦了那么多,身上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
裴峙竟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没有想到从来最懂得拿捏别人弱点的蔺宋文有一天竟然会白白放着这么大一个机会不利用。他竟然没有企图用那半年悲惨的经历为自己在裴峙面前挽回一些印象,哪怕挣一些同情分。
林陆对此心里难得生出些许诧异。
但他不是当事人,不能越俎代庖,只能沉默着不开口。
他看着裴峙,或许是因为军人的习惯,他看人的目光总是很严厉。裴峙一直有一点怵他,现在被他这样看着,更是连后背都仿佛隐隐发汗。
“你想杀了他吗?”
林陆这样问他。
裴峙愣了一下,继而冷了神色。
“你以为我是你们这种人吗?”
“我们这种人。”
林陆挑了挑眉,重复了一遍裴峙的话。
他看着青年那漂亮苍白的眉眼间浑然不觉冒出的抗拒,眼底忍不住浮现出清晰的笑意。
“如果你指的是漠视生命这一点的话,那或许只有蔺四符合这个特性。”
毕竟他和方敏恩都是军人,而秦豫温是医生。
裴峙闻言有些意外,他以前一直以为林陆沉默寡言,应该是个嘴笨的人。
但他们过去交际不算多,有几次还是比较尴尬的状态,裴峙对他的印象算不上特别坏,只能说是厌屋及乌。
“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峙垂下眼睛,不再和他有任何眼神的来往。
林陆看着青年仿佛赌气一般垂下的脑袋和那个因为低头而露出的发旋,突然觉得裴峙其实并没有长大。
他遇见蔺宋文,被蔺宋文占有的时候才十七岁,他根本都还没来得及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就被蔺四关进了小四方,往后十年,裴峙出门见的每一天都是艳阳高照,除了爱上蔺四会让他吃苦以外再没有任何风雨落到他身上。
他是蔺宋文的情人,但更是他的小孩。
裴峙简直是被蔺宋文裹挟着,用欲望,用权势,用爱意强迫着长到现在这么大的。他演了那么多电影,拿了一座又一座的奖杯,和蔺宋文吵来吵去,逃跑好几次又被抓,但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17岁的裴峙。
蔺宋文简单粗暴地截断了他的成长,却没有给予好的教导,只会给予他觉得有必要给的东西。青年于是被迫用一个成年人的皮囊裹住了一个少年的灵魂,就像一株长坏了的树苗,他一边接受,渴望蔺宋文的爱却又一边忍受着痛苦。
长久以往,自然会病到心里去。
林陆在内心轻轻叹息了一声,心里软了一下。
“没什么,给你送个礼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递给裴峙。
裴峙接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林陆却已经站起了身,他低头看着裴峙。
“不要告诉蔺四我来过,这个也不要让蔺四发现。”
然后他转身,往屋外走去。
徒留下裴峙坐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林陆走后不久,宋媛推开了病房门。
她告诉裴峙,蔺宋文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问他想不想要去看看他。
裴峙将u盘收起来,沉默片刻后还是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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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第210章 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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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再没有其他人。
那天还惨白着脸色,仿佛濒死一般的人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如果不是对方眉眼间病弱之色未褪,裴峙或许会以为那天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蔺宋文。”
裴峙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
“你是要死了吗?”
蔺宋文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道:“你害怕?”
裴峙没说话,但脸色更冷了。
蔺宋文见状便收敛了笑意。男人靠着枕头,安静视着裴峙,目光一改之前的阴沉,显得平静而温和。
几乎让裴峙觉得有些陌生。
“不会死的。”
他安慰裴峙:“你不要害怕。”
“那你到底怎么了。”
裴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蔺宋文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说出来,裴峙一定会愧疚自责,不是因为还爱着他,而是因为裴峙就是这样,他就是心软又善良。
哪怕裴文书想杀他和裴峙没有半点关系,哪怕就算没有裴峙或许这个计划也会有实现的那一天,但蔺宋文就是知道,只要裴峙知道了这件事,他就一定会为此生出许多的不必要的烦恼。
蔺宋文从前肆无忌惮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可如今看着裴峙同样憔悴的脸色,想到当时自己倒下后裴峙恐惧的眼神和霎时间变得惨白的脸色。
心脏在胸膛里痛得仿佛要爆炸,他想说话,可却只能动弹不得地躺在地上。蔺宋文徒劳地躺在地上,听见裴峙奔逃出卧室,跌倒着又爬起来,不断发出的各种声响。
那一刻,他突然无比后悔自己来找裴峙。
蔺宋文不希望裴峙再变得痛苦,因为任何事情。
所以他不会告诉裴峙这件事情。
“可以陪我躺一会吗?”
他突然开口。
裴峙错愕了一瞬,然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
他话还么说完蔺宋文便先打断了他。
“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会放你离开。”
他蓦地顿住话语,惊愕地看着男人。
“你,你说什么?”
蔺宋文心里又开始泛起丝丝缕缕的痛,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只看着裴峙,微笑道:“答应吗?用这个做交换。”
裴峙没说话,只注视着他。目光仿佛审视,又仿佛打量。
两个人对视良久,许久后,蔺宋文抖开被子,扯住慢吞吞走近的裴峙,把人拉倒,裹进了怀里。
裴峙僵硬着身体,任由男人紧紧箍住了他。
裴峙看着天花板,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他和蔺宋文这样气氛平和地躺在一起还是什么时候了。
过去的这一年里,他们一直在分离,在吵架,在各自怨恨。
一年过得比十年还要痛苦。
“裴峙。”
蔺宋文闭上眼睛,轻轻贴住了裴峙的头发。
“你爱我吗?”
片刻后,裴峙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他顿了一下,没说话。
这阵沉默持续了很久,但最后裴峙还是回答了他。
“我一直都爱你,蔺宋文。”
他第一次平和地直面自己的内心。
“就算身份不对等,地位不对等,但我这辈子确实只爱过你,你从前和别人睡的时候我装作不知道,后来和齐家联姻时我等着你向我坦白,哪怕我现在恨你恨得要死可是看见你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还是会恐惧得连站都站不稳。”
蔺宋文搂着他,嘴角轻轻弯起,眼泪却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往外流。
“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挺贱的,就非得喜欢上你。”
裴峙说完,也沉默下来。
蔺宋文亲了亲他的头发,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裴峙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不是很想说,但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实在可怜得有些过了头,简直不像是在问他,而是在求他。他于是沉默了一会,还是如实说道:“那年我奶奶去世,你陪我回家的时候。”
那么早。
男人闭上眼睛,只觉得整个胸膛都几乎要被痛苦和后悔填塞。
“为什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没什么必要吧。”
裴峙笑了一下。
“情人爱上金主,听着都像是晚八点的狗血剧里不知死活的反派炮灰。而且不是你亲口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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