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知秀浑然不觉,他微笑着从热水里钻出来,惬意地呼吸着温暖的空气,后背的皮肤却不由一紧,仿佛有寒意顺着脊梁骨流淌。
有人正在窥探自己。
不,不对,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这种像针刺般的动静,又岂是“窥探”能够轻描淡写地形容的?
阎知秀警惕地抓起毛巾,在疑惑中,他缓缓回头。
阎知秀:“…………”
——透过灯光,一颗硕大如星球的眼珠完全占满了窗户的面积,它颤动着,正目不转睛地往里张望。虹膜中折射辉光,瞳孔完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贪婪地紧盯着人类的身体。
见了鬼了。
泡在热水里,阎知秀头顶的冷汗一下就淌成了河。
“纳……德斯帝诺!”阎知秀愤怒地大喊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大事不妙,那颗星星吓得蹦飞了,主神急忙冲进来,面对兴师问罪的人类,祂知道自己兴许做错了事,可是做错了什么呢?祂实在说不上来。
瞧着生气的阎知秀,祂急中生智,飞快地把人捞起来,往自己胸前一塞,再用翅膀紧紧地包裹住。
“嗯!”德斯帝诺自觉劫后余生,松一口气,如此说道。
第167章 愿他万年(十六)
阎知秀被毛糊了一脸一身,他难以置信地扑腾起来,身上刚刚洗干净,这会儿又像在面粉里持续翻滚的一块糍粑,被厚厚地裹了一层芡。
德斯帝诺:“没事了,不用怕,不用怕……”
德斯帝诺拿翅膀裹着人,上半身颠颠晃晃,还以为阎知秀是吓着了,赶紧开始笨拙地哄。
阎知秀好不容易挣扎出两条胳膊,拳头已经硬了,“邦邦”两下捶在蛾子的口器上,然而对神来说不痛不痒,没有任何感觉。
阎知秀:“……”
德斯帝诺:“咦?”
人刚刚是不是揍我了?
祂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再把人从领毛里翻找出来。
一阵鸡飞狗跳,夹杂着阎知秀崩溃的大喊大叫,最终以德斯帝诺浑身炸毛,蓬松松地在浴池旁边面水思过,阎知秀使劲儿擦洗,洗得咬牙,搓得切齿为结局。旁边,一圈小蛾子们胖胖地顶着香波,花瓣,浴巾等物,在旁边殷勤地侍候。
“隐私,要注重隐私!”阎知秀恨铁不成钢,“不能因为你是蛾子,还很毛茸茸就能为所欲为,连点私人空间都不给我留!你知道错了吗?”
德斯帝诺点点头。
“那你以后该怎么做?”
德斯帝诺思索一秒,把脑袋凑过去。
真是奇怪,明明不可能受伤,为什么人刚刚用拳头打得祂心里痒痒的呢……
再打两下。
阎知秀:“…………”
算了,看在祂也是第一次交朋友的份儿上……
阎知秀忍气吞声,推开硕大的蛾子头,自己潜到水下头默默地搓掉身上的鳞粉。
他水性极佳,憋气憋到一半,抬头往上一望,池水波光粼粼,犹如一块摇曳的翠冻,德斯帝诺已经趴在池边,正睁着两个探照大灯般的复眼,担心地往下盯着看。
阎知秀咬住脸颊内侧的软肉,也就是水下不能叹气,否则他非把这一池的水都吹得烧开了不可。
他洗得手指都皱皮了,才靠在池边,接过小蛾子递过来的浴巾擦干身体。
“谢谢。”阎知秀可以叹气了,所以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疲惫地擦干脸上的水。在他旁边,德斯帝诺距离他恐怕只有两公分。
是的,祂还在盯着看。
好吧,一个偷窥狂蛾子——抑或是一群偷窥狂蛾子,又能给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坏影响呢?就像他的生活还不够混乱似的,穿越时空?他做到了。结识一个神,并把祂骂哭?他做到了。在神的世界里生活,并且可能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些绒毛很多,会飞的圆滚滚的家伙?他依然做到了。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阎知秀无奈地问。
见他穿上崭新的浴袍,浑身都散发着自己的气息,德斯帝诺没来由地高兴着。祂立刻就把人抱起来,再喜滋滋地安放到自己背上。
“我是主人,你是客人,身为东道主,我必然要慷慨地接待你,直到你觉得厌烦才好!”德斯帝诺欢喜地嘀咕着,“你渴了吗?你饿了没有?”
片刻后,阎知秀一脸莫名,被按在大得夸张的王座上,可能这些陈设都是按照神的体型来建造的,无论桌椅杯盏,全然宏伟如山,浩瀚得恰似自然奇观。
胖蛾子们喜不自胜,嗡嗡飞舞,化身勤劳的小蜜蜂……大蜜蜂,给阎知秀呈上一盘晶亮的果冻,以及精美的金杯,里面荡漾的液体就是他昔时喝过的“琼浆”。
“请尝尝看,”德斯帝诺殷切地催促,“这是神制的乳酒和蜜糕,昔日宴饮,我的亲族时常用它来招待宾客。”
乳酒和蜜糕其实都是主神们开办宴席时才会出现的珍贵馔饮,然而,德斯帝诺久不参加宴会,自然不太了解诸神之间的行情,祂只知道这些东西很好,那就要拿给人类尝尝。
阎知秀望着盘子里的“蜜糕”,感觉这就是一盘融化的星星,他迟疑地举起金叉,小心地叉下来一点,放到舌尖上一抿。
他的大脑里蓦然炸起了烟花。
他无法形容这是什么味道,但就像是一瞬看到了灿烂庄严的落日,盛满了金阳的大海,原野上星天烂漫,野花盛开,喜悦,幸福与怅然便如春泉般生机盎然地涌现,照得人头晕目眩,口角含笑。
阎知秀愣在当场。
他在舌尖尝到了芥菜卷饼的清香。
“好吃吗?”德斯帝诺期盼地问,“你喜不喜欢?”
阎知秀看着祂,认真地点点头。
“好吃,喜欢。”
德斯帝诺顿时欢喜无限。
祂高兴地用前足搓搓领毛,后肢整理尾翼,翅膀振动得嗡响。犹如一个终于请到朋友来家里做客的孤僻房主,神明抱起酒器,一边专注地望着阎知秀,一边把口器扎进去吮吸。
乳酒将人类的嘴唇沾湿,染成柔软的浅红色。当他舔掉唇边的酒液,时,德斯帝诺的眼神也追随着他的嘴唇而转动。
也想扎进人类的嘴巴里吸吸……蛾神恍惚地想。
阎知秀没有说话的意思,闷头吃了一半汤匙的蜜糕,胃里传来的信号就告诉他再也塞不下了,乳酒同理。尽管都是很好的东西,但人类终究不能消受太多。
醉意袭来,即便阎知秀是喝酒不上脸的人,此刻也往面颊上蒙着一层薄红,有些头重脚轻。
我喝醉了,他晕眩地想,我这就喝醉了?
“人需要睡眠。”德斯帝诺严肃地点点头,继续把人背着,高高兴兴地走向卧室。
这可不能说祂非要驮着人类走来走去,而是因为至高天不受一切物理法则的管束,光靠阎知秀的两条腿,恐怕走到明年都走不到卧房。
阎知秀呼出一口甘甜的酒气,头晕眼花地从蛾子丝滑光亮的领毛上滑下来,他张开双臂,环抱住德斯帝诺,是以一半身子叠在床上,另一半还挂在德斯帝诺的胸口。
“怎么了?”德斯帝诺不解地问,脑海里闪过许多猜测,祂放眼去看,只见到人类的心里翻滚着许多情绪,被乳酒蒸腾得变成了蓝色,像一颗忧伤的星星。
“卷饼,”阎知秀没头没尾地说,“我跟你说过卷饼。”
德斯帝诺轻柔地振翅飞起,把他放在床上,使臣们拎着织毯,为他盖好。
“是的,你说过。”
“她死了,”阎知秀睁开眼睛,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神明的绒毛,“但是我没有告诉你她死了。是我害的,是我。”
“人各有命,”德斯帝诺劝说道,“正如星辰自有其运转的规律……”
“不,是我害的!就是我!”阎知秀固执地打断了祂,旋即哽咽地喃喃,“纳达,就是我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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