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傩河尽头之水能连同天与地,不仅接幽冥还连接着上古,于是他从那里把襁褓中的巫恒弄了来,让南傩寨那赖麻子为孙子活命把巫恒抱了回去。
那位巫医是天生克制阴邪,他让时宗光取下巫恒随身的上古法器项圈,不仅能限制阎君在阳世的身体发展,还能让那巫医成为魂魄不全的低智儿童,小傻子自然也不会妨碍阳世间的妖邪孕育生长。
这十来年,他拿走徒子徒孙们的工资充作启动资金,烧成了无数冥币,悄然间拉起了一只庞大的厉鬼队伍。
他要厉鬼祸乱阳世,他要幽冥重择新君。
一切皆在他的计划之中,等那巫医神魂归位,被限制了发育的小小阎君被他灭掉而死几率极大。
阎君历劫,若肉身死在阳世间,便是历劫失败,自此消散于世间。
他要一个历劫失败又失职的阎君下台,有何不可?
可为何,出了变数?
为什么时玄会提前回到幽冥?
不对,没有人知道阎君历劫是成为何人。就好像时玄满身死气,他在梦境里三言两语就能让其生父坚定认为他是祸乱世界的妖邪一样。
那般重的鬼气,只会把时玄当成极大的厉鬼。
玄门诸多宗门对此类鬼气深重者,全当为害一方的厉鬼提前扼杀。
不可能有人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时玄自己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告诉别人。巫恒再是上古来的巫医,也瞧不出阎君的来历。
玄门老祖想不明白,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想知道吗?”巫恒带笑的嗓音从大殿外传来。
不多时就见巫恒带着蹑手蹑脚,四处东张西望的玄门众弟子进了大殿。
巫恒本以为进鬼门需要一些功夫,谁想领头的鬼将瞧见他立刻就迎他进去,就连他带来的玄门众人都没有过问。
若不是时间紧迫,那鬼将还要给巫恒准备一顶代步的轿子送他去。
巫恒的目光从进来就没有落在老祖身上一刻,他一直看着那主位上的人,唇边不自觉溢出笑意。
果然,他没有猜错。
巫恒越过老祖一步步朝座上的时玄走去,“好久不见,阎君大人。”
自上古初来幽冥一别,已是数千载。
时玄伸出冰冷的手,巫恒不做迟疑把手递了过来。时玄起身时猛地拉了巫恒一把,他整个人跌向那方白骨垒成的宝座。
阎君立在身侧,却抬手轻轻按住巫恒的肩膀让他在那宝座上坐下。
原本还在用目光斥责老祖拖累名声的玄门众人:“??”
等等,怎么就这样水灵灵地坐上去了?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巫恒的不适很快散去,他端端坐在王座之上目光俯视殿下的玄门老祖,忽而拿起那案桌之上的那方石印,在虚空间狠狠盖下一印。
果然见那石印之下不再是无字,而是上古篆体的阎君印。
玄门老祖眯着眼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忽然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叫道:‘你……你把阎君石印给这巫医看过?!’
定然是这巫医偷偷看到过这石印,才会联想到时玄的真实身份,亲自把他提前送回了地府,让他溃不成军!
这方石印会随阎君出生自带而去,也是因这方石印阳世的妖邪无法吞噬掉他,时总也没法弄死他,是保命不能见人的东西。
时玄道:‘没,直接送给他了。’
玄门老祖:‘…………’
?
送,送给了巫恒?
玄门老祖跟看疯子一样看着时玄那清冷淡然的眉眼,实在无法想象这阎君竟然会是个恋爱脑。
那一刻,玄门老祖想要爆粗口,有些想要破防。
他可以输,他可以被阎君的万千鬼将镇压在烈焰鬼山之下,却无法接受竟然是这样被搞残的。千算万算,就特么没算过阎君是个恋爱脑,会把那般重要的石印送人。
“老祖,我们求您别搞了啊。”玄门门主带着一群弟子给这形似疯癫的老祖给跪了下来,真是欲哭无泪。
玄门老祖眸中狠意无限,他发狂般怒喊道:‘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当阎君?’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我为什么不可?你们这群没了根骨的废物徒孙们!’
他在阳世时就是一个事业狂,带领着玄门一步步成为当世大宗。然而死后凭什么只能根据功德做一小小的判官?
他要做就做最好最高的位置,要让所有阴魂俯首帖耳,要站在巅峰的地方俯视所有人。
巫恒点点头道:“这话不错,有野心才能办大事。”
敢于突破枷锁,敢于挑战权威,挺好。
巫恒看了时玄一眼,声色忽冷厉道:“但你不应该牵连无辜的人,阳世多少人因你的欲望因此丧了命?丢失器官?是他们欠你的?还是为你的‘事业’而牺牲?”
“你要政变你要夺位都没问题,你只要不波及无辜者直接把阎君从台上拉下来,那你是开天辟地第一人,那是他没本事。阎君之位能者居之,他没本事当就滚蛋。”
若这只是一场地府的政变,巫恒还会佩服这位老祖的勇气,是个能人。
没有谁就该是人上人,要不然华夏自古就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呢?
可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让多少普通人丢了性命?这是大罪孽,天道岂能容许?
是周凤华唐亮那么多师生该被活尸蛊害死吗?
是郑斐然那样优秀的画师却因此被生生剜了眼睛吗?
还是刚死已下葬之人非要受割头的侮辱?
他们有什么错?却要为一个人的欲望买单?
巫恒看着玄门老祖彻底冷了的脸色,弯弯唇道:“可看老祖您折腾了那么多事只为趁虚而入,看起来这阎君还是有些本事能坐这位置的。”
时玄从未动手,只是在那里一坐,玄门老祖就明白连动手一搏的必要都没有了,阎君一旦归位,自上古累计而来的鬼力他根本扛不住。
时玄立在一旁,抬眸看向那些厉鬼,冷然的眸光像是带着无穷的威慑力,一群本就受了伤的厉鬼在惊恐之下,竟直接软在地上。
早已没了刚才的得意,瑟瑟发抖生怕被牵连,不住磕头求饶:‘阎君大人恕罪,大人饶命。’
时玄眼皮子都懒得掀,淡声道:‘抓起来。’
‘是!’外面传来一道强压喜悦的声音,以一种超快速冲进来,竟比那些鬼将还利索。
赖阴差猛然一挥手中的勾魂索,瞬间勾住好几个瑟瑟发抖的厉鬼。
哈哈哈哈,巫恒人还挺好,让他就守在殿外最近的位置,他时哥一叫立刻就冲进去。
要知道他这身份的阴差,是没法子进阎君的大殿的!
赖阴差手里拿着勾魂索,背上背着弯曲的竹竿,那竹竿的尽头是沉甸甸的纸灯笼。
看起来那灯笼里关了不少阴魂,灯笼都快要扛不住了。
‘喂,新发明要不?’殿内一直让自己降低存在感的杨兴,忽然小声朝赖阴差喊道。
赖阴差一听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他再也不敢小看读书人了。
这些读书人,特别是搞科研的,别看长着人畜无害的书生模样,搞出来的东西能吓活鬼。
赖阴差立刻凑过去,杨兴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形似窗花的纸扎渔网递过去,‘这个配合勾魂索更好用。’
赖阴差一挥纸扎,就见化作了一张渔网,连接在勾魂索上甩出去,顿时一渔网就网住了几十个厉鬼,甚至满脸阴沉却根本不动弹的玄门老祖也被网住了。
赖阴差惊叹不已,好东西啊。
时玄眸光冷清道:‘令玄门带其师祖回阳界,受阳世七七四十九日烈阳灼烤。’
随着时玄的口述,在那虚空便生出一串串流光繁角篆体,形成了阎君文书。
时玄从巫恒手中取过那方石印,生生盖在文书左下角——
阎君宝印。
玄门众人见那文书下来,就知道老祖逃是逃不了了,受七七四十九日烈阳灼烤的下场就是魂飞魄散,带他回阳世也是为了给也阳间活人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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