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杜恨别嗓音沉沉,像浸在冰冷的海水里,“你为什么不早说,祁烽是个毒枭?”
“……我没证据,怕你不信。”田阮说,“而且我想跟你好好说的时候,你把电话挂了。”
杜恨别深吸一口气,“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早些告诉我。”
“哦。”田阮也没想到祁烽动作会这么快,他还以为至少会和贺兰斯周旋一段时间,而且公司不是垮了,居然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罢了,也不能怪你。”杜恨别说,“我现在定位到了贺兰斯的位置,不聊了。”
“大哥,你一定要救出贺兰斯啊。他……他肯定是喜欢你的。”
“是吗?”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要不是真喜欢,怎么可能屈居你身下。”
“……嗯。”杜恨别把电话挂了,夜色中,劳斯莱斯飞速驶向苏市郊区一栋已然废弃的高楼。
高楼之上,只有寥寥几扇窗户亮着灯,最亮的那盏灯,在第十八层。
“地狱有十八层,这楼也有十八层,是不是寓意很好?”祁烽给贺兰斯倒了一杯威士忌,橙黄的酒液浸在晶莹的冰块中,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煞是动听。
“是不错。”贺兰斯站在落地窗前放目远眺,但见星子漫天,璀璨生辉,“不知道地狱的景象,和这里有什么不同。”
祁烽将方形玻璃杯递给他,“让我们为这个美好的夜晚干杯。”
贺兰斯与之碰杯,慵懒地一笑:“这大楼就是你在苏市的根据地?”
“可惜生意做不成了,破产了。”
“如果你有点耐心,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是东山再起,还是被抓,哪个更有可能?”
“后者。”贺兰斯毫不避讳地说,“苏市不是法外之地,你这条违反乱纪的大鱼,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祁烽看着他的狐狸眼,这双眼睛实在匹配贺兰斯这个人,狡猾剔透,薄情狠辣,又漂亮得不可方物,雌雄莫辨。
“小时候,我总以为你是女孩子。”祁烽开口,说着便自顾笑起来,“还记得我们当邻居的那段时光吗?”
为了拖延时间,贺兰斯当然愿意陪他回忆往昔,“当然记得。”
——那时候,贺家还没没落,祁烽刚随着母亲搬来。
祁烽是上一代毒枭的私生子,被原配追杀,没办法,老毒枭只好将祁烽母子两个藏起来,走走停停,祁烽跟着母亲奔波了十年。
从记事起,祁烽就恨上了那个让他母亲怀孕,东躲西藏的男人。每一次到来,那个男人总是故作深情,和他母亲做苟且之事。
有一次,他看到了,从此对男女之事深恶痛绝,所谓的深情不值一提,不过是为了那种事做幌子罢了。
十一岁时,祁烽跟着母亲搬到苏市,住在别墅区,依旧过着和之前一样的锦衣玉食生活。唯一改变的,就是那个男人越来越少来了,母亲经常哭,说她年老色衰,拴不住男人的心了。
祁烽冷眼旁观,恶毒地想,最好那个男人死在其他女人的身上,他母亲就能解脱了。
搬来这里的第三天,祁烽发现邻居家有个极为漂亮的“小女孩”,漂亮到让他第一次看见,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奇怪的是,小女孩穿着男孩的衣服。
这个别墅区算是当时苏市顶级的小区,住的非富即贵,邻居家的小女孩俨然是全家最受宠的,随行就有四五个保镖。
祁烽偷偷地看着,从心底生出一种诡异的心思,如果他把这个小女孩打了,幸福的邻居一家,是不是也会像他家一样变得支离破碎?
这样的念头在一星期后付诸行动,祁烽从二楼往邻居家偷瞄,看到小女孩独自在偌大的院落里画画,当即知道机会来了。
他带着男人留下的昂贵甜品去敲了门,装出礼貌的样子自我介绍一番。
贺家没有防备,很欢迎地让他进去了。
祁烽和那家的老爷子说了几句,道:“我可以找您的孙女玩吗?我常常看到她,一直想和她玩。”
“孙女?”贺老爷子哈哈大笑,挥挥手,“去吧。”
在佣人的带领下,祁烽第一次和贺兰斯见面。
“lance,这位是邻居。”佣人笑道。
祁烽又想,好洋气的名字,果然是个洋娃娃。
当时贺兰斯也不过八九岁,笑起来又纯又甜:“你好啊。”
然后祁烽就坐着看贺兰斯画画,吃了佣人送来的茶点,等佣人都走了,祁烽眯眼看着“小女孩”纯净无暇的脸蛋,还带着圆鼓鼓的婴儿肥,看上去很好玩。
祁烽想了想,先推了贺兰斯一把。
贺兰斯一下子跌进花丛中,颜料悉数泼在洁白的荷叶边衬衫上,不可思议地瞪着祁烽,“你做什么?”
祁烽:“就是想打你。”
贺兰斯:“……”
贺兰斯拍拍身上的颜料,将画笔珍重地放在一边,稚声稚气地问:“你想打我?”
“没错。”祁烽亮出拳头,“最讨厌你这样的女孩了。”
贺兰斯翻了一个白眼,猛地如同一个小钢炮跳起来,灵巧地扑打过去,“最讨厌有人说我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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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锵锵噼里啪啦一顿胖揍后,祁烽鼻青脸肿。
贺兰斯除了衣服更脏了一点,毫发无伤。
祁烽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不对,这是小男孩,他居然被比自己小两三岁的人打了,还打得那么惨。
贺兰斯原地舞着拳头跳跃,“还来吗?”
祁烽恶狠狠地说:“我跟你没完!”
然后又被胖揍了一顿。
“……”
此后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只要祁烽去招惹贺兰斯,就是一顿胖揍。
他不理解一个瘦得跟豆芽似的小男孩,怎么就那么厉害,打起架来像只猴子,出手快又准,堪比专业打手。
祁烽母亲哭过几次,向毒枭告状,那个男人扬言要灭了贺家,后来又消停了。
“祁烽,贺家有那么点实力,咱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那个男人如是说。
祁烽鄙夷地看着他,小小的年纪,眼中满是仇恨。
那男人反而大笑:“不愧是我的种,有种!”
祁烽挨揍了半年后,决定改变策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主动和贺兰斯交朋友。然而贺兰斯不吃糖衣炮弹,祁烽厚着脸皮跟了两个月,才得到了这小祖宗的青眼。
那之后祁烽就像只舔狗,舔了好长一段时间贺兰斯,贺兰斯终于承认祁烽是他的小跟班,打架都有面子了。
祁烽忍辱负重,忍着忍着更加变态。
他的眼睛恨不得长在贺兰斯身上,想看他威武打架的样子,看他画画的样子,还有他脱下外套,露出单薄身形的样子。
从十一岁到十六岁,祁烽情窦初开,梦里都是贺兰斯。
他以为,日子会这样持续下去,终有一日,他会完全得到贺兰斯。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那个毒枭生父,被叛徒给杀了。
叛徒强占了生父的原配和儿女,生生地将他们给折辱死,手段之狠,吓病了万里之外的祁烽母亲。
不过小半年,祁烽母亲便病逝了。
又过了几个月,祁烽被他生父那派的人找到,希望他继承“家业”,夺回主权。
祁烽没有权利拒绝,他被硬生生掳走,一夜之间,他在苏市的生活痕迹彻底消失。
从十一岁到十六岁,五年的时间里,他认可了这座城市,和贺兰斯相熟,他的朋友、亲人、恋人,只有贺兰斯——他自以为的。
但这一切终止在那个夜晚,祁烽来到边境,见到了那个年过九十,就是不肯合眼的“爷爷”。
在祁烽接手“家业”后,他只是稍加管理,便将失去的一切都夺了回来。那个叛徒跪在他脚前,他根本懒得看,给了痛快的一枪作为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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