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动,一边抬起手,覆住陆酒贴在他脸颊上的手背,侧过脸,轻吻掌心。
“……干嘛这么突然!”
“酒酒,我没有记忆,所以无法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
陆酒的双眸覆着一层水光,水光颤动着。
“但是只要见到你,我一定会再一次跳入海里。”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缓慢,踩在情谷欠与冷静的交界线上,带着一股冰与火交织的笃定。
“不论下一次,那把剑刺入的是我的腹部,还是胸膛。”
缱绻呢喃的允诺落下,陆酒闭上眼,咬住嘴唇,身体迎来一阵不受控制的挛缩。
他放声叫喊出来,彻底陷入了激情的漩涡。
*
乌星和陆家父子四人是怎么被处置的,陆酒不知道,也没去问。
反正,第二天起来,那个会见过他们的中厅变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痕迹。
府里的侍从侍卫们也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日子在经历过微小的波澜后,便再一次陷入了平静。
只是从那天起,陆酒注意到,危南楼时常会出神。
有时候是他又在编织胥音送来的那些花,这家伙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若有所思。
陆酒见状,摘出一朵小粉花,折了茎秆,抬起手插进他的黑发里。
公爵大人往上看去,盯住了他的手。
“我以前还这样打扮过你,不记得了吧?”陆酒已经看开这件事了,乐呵道,“不记得了我就重新让你记住。”
有时候则是亲昵的时候。
危南楼亲着亲着,会突然停下。
彼时,公爵大人的呼吸就喷洒在他的后颈上,热热的,痒痒的。
男人突然问:“我以前咬过你这里?”
陆酒闷闷笑起来:“哪止一次?”
——公爵大人显然很努力地在找寻过去的记忆。
除此之外,近来还有一个变化——危南楼去皇宫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但每一次去,时间都会延长。
陆酒不太过问这些正事,不过依旧会从旁人口中窥见一丝端倪。
大半个月后,阿月来找他玩。
聊完一些有的没的,阿月停下了磕瓜子,瞅瞅四周,见没人,赶紧把椅子挪到他边上来,小声道:“你知道贝伦伯爵的事吗?”
“……什么事?”陆酒还在磕瓜子。
“公爵没和你说过?”阿月犹豫了下,道,“贝伦伯爵前几天又发出了邀请函,但据说没有一个人应邀。他非常生气,跑去皇宫,让陛下做主把你赏赐给他。”
陆酒差点呛出来。
“关我什么事?!”
“迁怒吧,”阿月讪讪,“他和几位大臣关系密切,和陛下关系也不错,大家以前都捧着他,现在不捧了,他不习惯了吧。”
陆酒继续磕起瓜子,心不在焉地想……那也关他屁事啊!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死定了。他以前买卖兽人,虐待兽人致死的事全都被告发了,后院里埋着的尸体也全都被挖了出来。十天后他就得上断头台。”
陆酒差点又要呛出来。
这么快?!
他扭头看向阿月。
阿月也看着他,知道他想问什么,干巴巴地说:“陛下年纪小,对这种事没什么决断力,是你家公爵下的令。”
“现在外面都在传,这些证据是早就准备好的,大概从上次那场宴会结束后就开始整理了,很显然那时候他就被定下了死期。所以今后,咳,打皇位的主意都行,但只要还想活命,就千万别打你的主意。一旦打上你的主意,就真的死定了。”
……嚯,他也是当上妲己了哈?
*
皇宫。
书房里一阵激烈的争吵过后,走廊上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侍从都守在门外,低着头,屏住呼吸,冷汗悄悄渗透了衣服。
冉叶也在其中,他僵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半晌,里头传来了公爵大人传唤侍从的嗓音。
侍从主管赶紧带着两名属下上前,推门而入。
房间里光线明亮。
进去后,他们依旧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动作麻利地收拾起来。
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笔、纸、书本、倾倒的墨水瓶,地毯上洒了一大片黑色墨迹。
陛下急促的喘气声在一旁的书桌后头响起,带着一股未消的怒意。
少年咬牙切齿地问:“你是故意的,想报复我?我只是开了一个玩笑,那个乌星自己傻乎乎跑去找了你。你不是已经私底下处置掉他了,这还不够?”
“按照律法判处罪人,算什么报复?”
雍容尊贵的男人双腿交叠坐在距离书桌稍远一些的椅子上,语气平淡。
侍从们的头更低了,手心都是汗。
“……只要你想,你可以保下任何人。”
“我为什么要保下贝伦?”
“……他是我的叔叔。”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还带坏陛下您染上了一些恶习。如果不是那些兽人一直不敢站出来指认他,早在三年前,他就该死了。”
“……所有我喜欢的人,你不是把他们赶走,就是把他们杀了,舅舅,你到底想做什么?”少年的嗓音变得尖利起来,“你想把我孤立起来吗?把我变成你的傀儡,什么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什么都得听你的,用我的笔写下你的政令?你别忘了,母后临走前只是让你暂时照顾我,不是把皇位都给你了!”
侍从们头皮一紧,捡起东西转身就退出门外,将门关上。
坐在椅子上的英俊男人挑起唇,笑了声。
“你喜欢的人,是指那些除了教会你玩虐兽人,挥霍享乐,就再也没有任何用处的人?”
胥宁一僵。
对于这件显然没什么讨论意义的事,男人似乎并没有兴致再聊下去,他的下一句话已经切换了话题。
“我给过你机会。”
“然而你就连杀我的方式都如此不高明。”
胥宁愣住,回过神后,骤然变色。
什、什么?
什么意思?!
他的心跳打鼓般节奏紧促起来,一层汗登时从背上冒出来。
这、这家伙……
……难道,船上的那一次袭击,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
胥宁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当他注意到男人深灰色眼底的那一片平静,他恐惧地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这个男人,那天甚至是等着他去杀他。
那场刺杀,根本是这个男人默许下的一场测试。
……
胥宁早就想除掉这个让他痛恨已久的存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厌恶起自己这位舅舅的。
尽管这个男人从来都不对他亲昵,也很少对他摆出亲切的笑脸,但好像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触及边界的事,只是按照母后的意思,平平淡淡地当着他的老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在他认识越来越多的朋友之后。
他的世界变大了,眼界变得辽阔了,他突然发现他习以为常的一切,在旁人眼里看来,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那些朋友提醒他一定要警惕这种不声不响的侵蚀,危南楼看似守着界限,实则一直将他围困在一个小小的由笔画作的圆圈里。
总有一天,这位不露声色却野心勃勃的公爵会在这个圆圈上投下一把火,让这把火将他炙烤至死。
听了那些话后,胥宁的心中自然生出了一份怀疑。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做出尝试,想要试着自己做一些事,很快便察觉——危南楼果然会压制他。
这份压制不显山露水,要是过去,胥宁绝对察觉不到,然而彼时,他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傻子。
心中的抵触便就此开始累积。
……
那天在船上,他本想让心腹侍卫直接使用火枪,然而火枪声音太响亮,他害怕当下会引起船上所有人的注意,一旦计划出现意外,他无法解释这场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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